对方的动作微停:“顺其自然。”
“可是,自打上次那个孩子没了之后,这几年也是顺其自然,但一直就没动静了。”
“没动静就没动静,不强求。”
思卿抱紧他,深叹了一口气:“孟家要真是在这一代断了,将来不知道怎么去见祖母和爹。”
她一直认为自己对孟家无感,然而回孟家后这些年,这个担子是他们来挑的,没有感情也还有责任。
“若真论世代相承,孟家在庭安葬身火海的时候,就已经断了后。”怀安揽住她,轻声道,“娘一直抓着我这条命脉,只怕连她自己都忽略了,我本不姓孟,既然我可以不姓孟,后代同样可以。”
思卿点点头:“是,话虽如此,但眼看一个繁盛之家人烟日渐稀少,有些难过。”
“覆巢之下安有完卵,日薄西山的不止孟家一家。”怀安看着床幔,目光中涌出无限落寞,“在这样的时局中,这些原本根基就不深的世家,总有一天是保不住的,我能做的,只能是保住这门瓷绘技艺。”
窗外的雨有些大了,浔城的屋舍大多是灰瓦白墙,被秋雨润泽,正是那《烟雨图》上的空濛美景。
夕照桥又起了薄薄的水汽,桥下那一叶扁舟勾勒在水墨丹青中,走过的行人身上不觉沾染了似梦似幻的雾,显得这座城不那么真实。
反过来想一想,人生几十年,又有多真实呢?
想要的,留不住,就不强求,所图的,再艰难,也不能放弃,反正,不就这几十年吗,难一难,又能怎样呢?
一夜旖旎。
潘兰芳总算消停了一段时间,她也知道再补下去人是要受不了的。
思卿第一个举双手赞成,谁能受得了啊!
但潘兰芳还是愁眉苦脸,觉得抱孙子又是遥遥无期。
可是没多久,她忽然苦尽甘来,在一个早晨,撞见了姜雅容在呕吐。
她掰着指头一算,跟那日她装风寒哄怀安去她院子的时间是对得上的,这就没跑了。
那杀千刀的思卿,竟然说怀安不行,白白费了她这么多的精力熬药,哼!
她喜笑颜开,但又怕高兴得太早,先没说透,只把姜雅容拉在身边仔细观察,见她非但经常呕吐,还总打瞌睡,根据经验来谈,八九不离十,她这边已经在着人给未来的孙子做衣服,打长生锁,请奶娘,连百日宴在哪儿办都定好了。
潘兰芳稀里糊涂,姜雅容却心知肚明,她骑虎难下不知道怎么说,又想借着这个由头戳一戳思卿的心,干脆闭口不言装糊涂。
这自然是一点儿也戳不着思卿的心,但思卿心里有另一股担忧,她拉过云儿问询:“她是不是有发病迹象,带医院去看一看吧?”
云儿垂着眉眼:“左不过是治不好,去医院叫她自己知道了,她心里该难受了,我会尽心照顾的……您就别过去了,我跟您说实话吧,小姐就等着您呢,您一去万万没好事。”
本来就没怀孕,她要是过去,姜雅容正好借她的手将那个不存在的孩子“摔掉”,一石二鸟之计,是个好办法。
但其实,这小计谋真的有人信吗?
她还是去看了姜雅容,去得很早,姜雅容没来得及准备,栽赃不成,反倒是被思卿拆穿,意识到自己早晚是瞒不下去的,被潘兰芳知晓了很可能会遭殃,她狠话没说上两句,又不得不忧心忡忡地来问思卿该怎么办。
“不用怎么办,娘只是暗自高兴着,又没有来光明正大地说你有孕了,等她真的提起,你就坦白来告诉她便是了,不必担心她对你有意见,你如今在孟家去留,不是她说的算。”
她说完,看着姜雅容局促踱步,心里有些难过,当年的姜小姐,绝对不屑于做这些耍心机的小事情。
即便是后来她沦入青楼,也还存着高傲的心性,不肯让怀安知晓她半分的艰难。
那么她离开漱玉坊后,到底经历了多大的磨难,才会连心性都磨没了?
这么想着,思卿心里更觉愧疚,看着她郑重道:“你放心。”
“放心什么?”对方的脚步一停。
“你不必患得患失,有我在,不会让你再孤独无依。”
姜雅容疑惑地看了看她,这话,不该她来说吧。
半晌后,她冷笑道:“我可不信你。”
思卿也不恼,反正日子还长。
她起身回去,临走时又想起一件事,定了定神,回头问:“你那天话没说完,你说你知道二哥当初为什么失约了,那么,是为什么?”
姜雅容目光流转,揉揉发痛的头,皱起眉:“我说过吗,我……想不起来了。”
思卿攥紧的双手松了松,再开口时背后已经是冷汗一层:“行,那你什么时候想起来,什么时候……再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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