思卿时常想,留下姜雅容到底是不是对的。
虽然从各方面分析,都理应留下她,可是,没几天,她就后悔了。
清早用餐,如今孟家人少,吃饭不再分院子,都是在一起的,姜雅容径直走在怀安身边坐下,不吃饭,就专看着旁边的人,低眉顺眼帮他夹菜盛饭,恨不得喂他吃下去。
怀安欲哭无泪食不知味,思卿只低着头,不吃菜,也不抬眼,决计不看他们,顾盈月义愤填膺,拿筷子将碗敲得叮叮当当。
这一顿饭,除了潘兰芳,谁也没吃痛快。
到了晚上回来,晚饭情景照搬早上,躲都躲不过去。
接连几天后,怀安索性在后院与思卿开小灶,不再去前面了。
本以为平静了几天,又听说姜雅容着了风寒,发着烧说胡话,口口声声念着怀安,定要叫他去瞧瞧。
她生病不是小事,思卿留心问了云儿,云儿直截了当地说她家小姐风寒真是装的,这主意是潘兰芳出的。
她放心下来,可潘兰芳念叨个不停,终于是把怀安念过去了,这一去可就不讨好,任怀安惯会四两拨千斤,不轻也不重地拒人于千里之外,但一番周旋下来,也是耽搁了许久。
潘兰芳就在院子外守着,一面看天一面算时间,暗自欣喜:“这么长时间,该办的事儿也该在办了,老天保佑,今儿可千万别叫思卿瞧着,莫进去坏事儿。”
她闭眼念完,一睁眼,刚好看见思卿站在面前。
她跳起后退,如同见了鬼,展开双臂挡住门,一脸英勇就义的神情道:“你不许进去搞破坏。”
思卿本来也没打算进去,她就只是来找顾盈月,刚好路过而已。
于是她“哦”了一声,扭头往顾盈月的院子走,然而身后的人不肯放过她,疑神疑鬼地上前来拦了她:“你是不是在打别的主意?”
“人都在里面了,我还能打什么主意?”
“但是不对啊,你怎么一点儿反应都没有?”潘兰芳狐疑看她。
“难道您希望我有反应?”
“我不希望,但不代表你应该没有,你这么不动声色的,我看着慎得慌。”对方瞥着她。
潘兰芳当年自恃是正房中的典范,对孟宏宪两个妾室都不差,可是她再大度,看着孟宏宪走进其他人房间,心里还是会发酸的。
何况,她那时候嫁进孟家是父母之命,跟孟宏宪谈不上有感情基础,这两位又不一样,她不信她能如此淡定,除非是在蓄着什么大招。
不过思卿还真就半分波澜没有,她面对眼前人,轻飘飘地道:“有什么可担心的,又不会成。”
“怎么不会成?”比起她有没有反应,这句话显然对潘兰芳杀伤力更大。
“因为……不行啊。”思卿皱皱眉,姜雅容那身体,妄动就是找死,云儿虽然瞒着她的病情,但不可能不旁敲侧击地提醒她。
可潘兰芳不知道,她琢磨了片刻,心思绕了几个弯,忽然面如死灰,抓着思卿道:“你是说……怀安不行了?”
“啊?”思卿被自己的话呛了一下,捂着胸口连续咳嗽了好几声,“没,不是……”
“哎呀,糟糕了,怎么会这样,不成不成,不成……”潘兰芳却没有听她往后说,她抱着头,似乎极其痛苦,在原地转了好几个圈,嘴里始终念着那句“不成”,身边什么声音也听不进去了。
念了一会儿,她神情恍惚地往外走,旁边服侍的婆子忙不迭跟上,他们走出了院子,又听那婆子喊道:“夫人,这不是回去的路。”
“不回去,我要出去,我得去找大夫。”
“夫人您不舒服吗?”
“没有,我得找人给怀安拿点药,补药!”
思卿:“……”
潘兰芳有一个优点,认定的事儿就必须要做到,但这优点体现到怀安这件事儿上,就变成了负担。
送去的药怀安自然是不肯喝,潘兰芳就悄无声息加在饭菜里,怀安很快发现端倪,再不肯吃她经手过的食物了,她就又变着法子煮到茶水里,几次过后被发现,她不知道什么时候重新放在了饭菜中,等怀安对饭菜再提防时,那药早已经又进了茶水。
除非怀安在家中不吃不喝,不然就是防不胜防。
怀安在后院,一面擦拭着鼻血,一面叫苦不迭:“娘这本事,不去军中出谋划策,实在是屈才了。”
“她也是盼孩子快盼疯了。”思卿道。
“她疯不疯不知道,但我快疯了。”怀安放下染血的帕子,松了松领口,“热。”
思卿探头看看窗外,外面在下着蒙蒙细雨,初秋的晚上,夏季酷暑早被冲淡了。
她疑惑:“热吗?”
“不热吗?”怀安也探头往外看看,看完后,关上了窗,拉上了帘子。
思卿这才知道他说的不是天气。
床笫之间,思卿择了个空隙问:“我们还要孩子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