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03】

许佳馨帮她写的检查。

许佳馨写检查一绝，措辞、态度、情感全都到位。

穆心看了都赞叹。

常鸥把检查交上去，学校没再说下文。

安静了几天，穆心松了口气，觉得这事是过去了。

她看了眼支付宝余额，想着周末请她俩吃顿饭开心开心。

宿舍四个人，有个人搬出去住，剩她们仨相依为命，更不能怠慢。

她在宿舍群里发了信息。

暂时没人回复。

穆心暗灭手机。

许佳馨是个学霸，最近她有个考试，整天都见不到她踪影，估计正泡图书馆全力复习。

常鸥这几天依旧一反常态的神秘，也老是见不到人。

穆心没那么多时间操心她们，她自己选修课的论文也要写。

这学期选了个《考古文化》，老师PPT从头放到了尾，最后布置下一篇论文，穆心没头绪。

她拿起书包，决定去图书馆碰碰运气，看能不能找到灵感。

****

隔天，常鸥再次被校领导叫过去。

这次这个发福男人没上次和蔼，紧紧皱着眉头，教训她：“老师调查清楚了，这次是你的问题。”

常鸥嗤笑。

校领导：“你这是什么态度！？”

这个境况意料之中。

聂子豪是步远的兄弟，步远家在本地颇有权势，他们这边面子上过不去，肯定会拖家带口的来校领导面前反应情况，给学校施压。

学校估计被压的没招了，才把常鸥找来。

莫名的，她就是不想向步远服软。

校领导斥责她：“知道错了吗？”

常鸥抬起眼：“知道。”

校领导紧紧盯着她看，虽然她嘴里说的是知道，但浑身都散发出一股难训的桀骜。

这种狂妄自大不服管教的学生他见太多了。

片刻后，校领导狠狠一拍桌子。

“你这是什么态度！”

常鸥沉默。

“是你骂人在先！你得给聂同学道歉！”

常鸥又沉默。

“说话啊，听到了吗？哑巴了？”

“骂人的时候不是挺能说的吗，现在怎么哑巴了？”

常鸥还是沉默。

“小小年纪，还是个女孩儿，怎么能动手打人了，这事情很严肃，你必须向聂同学当面道歉！”

常鸥突然咻地一笑：“老师，证据呢？”

校领导一愣：“什么？

常鸥：“证据，我骂他的证据。凭他空口白牙就说我骂他，就要我道歉？凭什么？”

“你……”

“当时图书馆的同学们都看到他拍桌子威胁我，有谁听到我骂他了？”

校领导没想到她是个无赖，你了半天，没你出个所以然。

常鸥咬住“自己绝不可能骂人”这个点，胡搅蛮缠，坚决不认错。

甚至还演上了，撇过脸，半分委屈，半分隐忍，再加一分不屑，看的校领导血压直线升高。

“我们学校怎么会有你这种学生！”

……

从校领导的门出来，常鸥并没觉得多轻松。

她和聂子豪各执一词，各不相让，学校没证据确实没辙，但这不是拖着的理由。

这事是在公共场合发生的，在场学生都不是傻子，如果处理不好，很可能会爆发舆论声讨。

步远在学校一向挺有名气，长得帅，有钱，成绩也不错，还参加过校园歌手大赛。所以和他有关的争执，必然要更加严谨对待。

常鸥说中了校领导的心事，没证据，确实不能随便偏袒哪一方。

校领导本想着各自写份检查了事，再出个声明说明那天情况，把问题归结到“学生口角”上。

只是一件学生间常见的小事，已经各自批评教育，两个人也和好成了好朋友，然后快刀斩乱麻，迅速将这事翻篇。

毕竟马上就要期末了，督促学生好好学习才是正经事。

可聂家和步家不干。

但事实也摆在那里：常鸥脸擦破了，聂子豪胳膊肘擦破了。

两个人都没得好。

校领导很头疼，最后决定：你们两个都去找证据，各自证各自的“理”，等找好了，再找个办公室让你俩坐下来辩一辩，争取协商出两方都满意的结果。

他的盘算是——等内里平静了，再一块对外都道歉，毕竟打架就是不对！

聂子豪那头答应的飞快，似乎对理在这方胸有成竹。

常鸥却头疼起来，当时那波围上来的人确实有人在录像，可步远给学生会打了招呼，应该没人敢把视频拿出来。

不过拿出来又怎么样？

常鸥站在楼外望天。

这事本来就是她不对，也确实她先骂人的。

至于为什么骂人……

在上个时空里，所有人，包括白巧，都没看出她其实很咽不下步远那口气。

***

晚上。

步远在宿舍只挂名，晚上下了课就打车回家。

出租车只能停在小区门口，他付了钱从车上下来，然后顿住，他在路边看到了一个人。

瘦，单薄，线条窈窕。

是个女人。

像个幽灵飘在路边。

穿着熨帖的紧身背心，弹力长裤，马丁靴。

长发高高扎起，垂落的马尾似乎被风带起了发梢。

英姿飒爽。

这是步远的第一感觉。

他捏着手机小心翼翼靠过去。

他认出来这是常鸥。

她和在学校里的状态不一样，整个人都冷漠，尤其是眼里，看他就跟看一块肉一样。

步远被这气质吸引，到近前却又害怕。

路灯悠悠晃下一抹黄色的光，步远就站在光里，很尴尬地进也不是，退也不是。

常鸥很明显是来找他的。

他知道为什么，也知道自己跑不掉。

他没再靠近的意思，就看到常鸥自己走了过来。

离得更近，步远才发现她脸上比刚才那一眼更冷漠。

无悲无喜，漆黑的瞳仁淬着寒冰。

步远有点慌：“你干嘛？”

常鸥毫不客气的直接亮出一把匕首。

到底是个年轻的男大学生，步远嘶声大吼：“你干嘛——别过来——”

还是那么胆小，常鸥嗤笑，一把揪住他的领子，抬腿提膝撞在他肚子，然后把他按地上，用刀比在他脖颈上。

刀片凉凉的，但常鸥声音更凉：“别动！”

步远住嘴，咽了口唾沫。

常鸥：“聂子豪咬住我不放是你指示的吧，那天他吓唬我，也是你授意的吧？”

是。

但步远没说出口，他被吓得身子有些抖。

常鸥脸俯下来，贴近他：“步远，你怎么老是跟我过不去呢？”

——老？

——这不才认识么？

她的呼吸贴在耳边，步远起了一身的鸡皮疙瘩。

他耳根泛红，眼眼珠子一瞥，下意识想看回头看她。

却被常鸥使劲儿又按了下去：“别动！”

“今儿我找你，三个事。”

“第一，我不会和你兄弟道歉。”

“第二，马上让这事过去，我明面上能配合你们。”

“第三，对我舍友好点。”

步远一惊，她怎么知道？

他动了动唇，还没出声，常鸥突然松了手。

他踉跄着站起。

常鸥又靠近过来，用刀刃在他脸颊上轻轻蹭了半圈，语气半是迷离半是威胁：“你同意么？”

步远赶紧点头。

“行，那没什么事了，你回家吧。”

她把匕首收起，转身离开。背影孤独又落寞。

步远若有所思地望着她看。

夏夜里的风粘腻，吹过满身都是薄汗的人身上，让人泛起阵阵寒意。

当夜他没睡好觉。

第二天起来查监控，发现他们纠缠的地方，再前一步才能落进监控镜头里。

昨晚保安恰好犯了瞌睡，也没注意到他们的动静。

监控只录到了他下车前，有个疑似住户的娃娃头的女人出小区。

就是普通进出流水，一点有用的都没。

这说明常鸥很熟悉他家的小区。

她是踩过点的。

也是故意挑这一晚。

那一刻，步远看着无事发生的监控紧紧抿起唇。

常鸥到底是什么人？

*****

步远家住的小区算比较高档，但谈不上奢华。

他当天回家的时间也不是特晚，大约十一点。

穆心一直做着兼职，晚上上门学生家辅导作业。

学生是个初二的孩子，偏理，写语文作文要了命。

穆心经常辅导哼哼唧唧的他写完作文一抬眼，就到了十一点。

孩子家长会十分不好意思地给她加钱：“真不好意思穆老师，本来是到十点半的，都怪我们孩子太墨迹。”

穆心客气道：“没事，写作文就要讲究一气呵成，不能被打断。”

家长又千恩万谢。

多结了钱，穆心神清气爽，心情舒畅，并无一丝丝的怨言。

她被家长送出门，独自乘坐电梯下楼，然后往小区外头走。

十一点外头都没什么人了，马路上人都少，一般她会骑共享单车回学校。

但那天，她刚出小区门，就看到马路边的一对男女。

——似乎扭打在一块。

她贴着灌木丛走，让绿化带里大树的阴影盖住她。

那女人似乎占据上风，那男人似乎是被胁迫的……穆心目光突然一滞，那女人手里有刀！

她立即掏出手机想报警。

但马上又顿住。

她发现那哥持刀的女人……怎么有点像那个谁啊？

穆心犹豫片刻，不动声色地离开了。

*****

穆心晚上兼职做的晚了，到学校大门已经关了，保安看了她学生证，语带训诫说：“大晚上要注意安全，别再这么晚回校。”然后给她开门。

穆心连连说明自己是去打工了，以后会控制好时间。

到了宿舍楼门前，宿舍大门还开着一道缝，看到宿管阿姨站在缝后正要关门挂锁，她赶紧冲过去。

按照规定，宿舍楼们十二点就关，阎王拍门也不开。

但阿姨考虑到穆心情况特殊，给了她一把一楼大门的备用钥匙。

以前她都是自己轻手轻脚开锁，怎么这次都过了十二点，这门还没锁上？

穆心心里多了点疑惑。

阿姨小声催她：“快点快点。”

“谢谢阿姨！”

她闪身进来。

阿姨咕哝：“怎么又来一个。”

穆心回身看着那道阿姨刚刚挂上的锁，看了几秒才转身上楼。