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02】

常鸥觉得这话已经说的很客气了，但对方还是黑了脸。

许佳馨借着低头玩手机给穆心发微信：【老穆，老常疯了。】

发完抬起眼，悄悄看了步远一眼。

步远绷着脸没发作，但能感觉到火气已经窜到了头顶。

常鸥又张了口：“我家里有个小叔叔，我小时候和他见过一面，当时我也是这个感觉，觉得他印堂发黑，活不过三十，结果你猜怎么着。”

她抬手敲敲桌面：“上个月，他三十岁生日的前一个礼拜，心脏病发作，死了。”

许佳馨拉她衣角：“嗳，停停。”

常鸥没停：“所以我这个预感还是很准的，我觉得你命更脆，可能还不如我小叔叔，但我看你现在年轻，多预防预防，没准能挺过这个劫。”

许佳馨又低下头给穆心发微信：【老图书馆二楼，A13附近，快来救驾！祖宗的嘴就要被人卸了！急！！！！】

“我也是为你好。”常鸥脸上笑容没变，“你不要觉得我这是胡言乱语。我是关心你，才和你说的，你要是识抬举，就按我说得做……”

砰——

有一本厚书摔在桌上。

常鸥抬头，看到个和步远年纪相仿的男人站在桌边。

目测得有一米九。

“步远，这就是你看上的那个妹子？”

步远黑着脸没说话。

常鸥想起来，许佳馨是从步远朋友的朋友圈看到的寻人启事，许佳馨揭榜后，是“他们”一起来图书馆找她详谈的。

刚才都忘记注意步远这个小弟了。

都怪正常时空的那点破事，让她一看见步远就浑身不自在。

许佳馨有点害怕：“同学，她不是这个意思，她就是……”

那个男人：“就是什么？”

“就是……”她也不知道再怎么解释，毕竟谁也没想到常鸥能说出这些话。

许佳馨紧张地咽了口唾沫，紧紧捏住手机。

常鸥冷笑一声：“我就是这个意思，老许，让开。”

许佳馨：“啊？”

“走。”

“我、我走哪儿？”

“离远点。”

果然下一刻，那男的就爆炸了，他抄起书，又摔在桌子上，由于闹得动静太大，其他自习的人都纷纷看过来。

和那天在商场里一样。

呵呵，虚张声势。

这个年纪的男生最爱这样。

面子大过天。

然而常鸥也沦陷在这种情绪里。

于是大庭广众，众目睽睽之下，常鸥挽袖子和他打了起来。

惊呼的，劝架的，拉架的，录视频的，纷至沓来，将她和他扭打的这块地方围的水泄不通。

许佳馨被挤出了人群，她快要哭了，她记得常鸥是个挺文静的小姑娘，怎么就和人打起来了呢？对方还是个壮汉，她能打得赢么？

她直接把电话打给了穆心。

“老穆老穆，出事了，呜呜呜，老常和人打起来了，对，图书馆，呜呜呜，你快过来……”

穆心晚上还有课，她上课很专心，手机一般调成静音放书包，能不看就不看。

但那天恰好她掏出看了眼时间，才让她碰上了许佳馨打来的这通电话。

她躲到教室外头接了，然后逃了课。

等她背着书包急匆匆赶到图书馆时，常鸥和那个男生已经被人拉开了。

两个人各占一方，互相不服，交织的眼神里全是刀光剑影，要不是碍于拉架的太多，估计还能再打起来。

穆心看呆了。

常鸥长得很好看，刚在宿舍相逢时，她还被她的颜值惊艳过。

不只是她，很多人都跨过她好看。

常鸥颜值受众面很广，穆心觉得很大一个原因，是她长得很温婉，五官没那种攻击性。脸上线条不锋利，连眼角都是圆顿的，有时候甚至撇撇眉毛，还会有种浑然天成的楚楚可怜感。

所以她从没把常鸥往会打架的这个方面想。

看来是被脸给骗了。

步远死死拉着他小弟的胳膊，面容不善地望着常鸥。

从刚才那一架来看，常鸥是占据上风的。

她大概一米六多，身子骨很轻。而他小弟足有一米九，平常爱好运动。

造成这个结果很不可思议。

真是看不出来……

步远对她更好奇了。

这小姑娘深藏不漏啊。

常鸥眼角擦破了点皮，发痒，她忍不住抬手摸。

——打人不打女人。

——打女人不打脸。

这人根本不讲江湖规矩。

也是，那么高的一个猛男，打不过她一个丫头片子，估计脸皮薄，受不得这屈辱。

“呵呵。”常鸥又冷笑，伸出大拇指，在他面前嚣张地倒转。

穆心赶紧拽住她的手，硬生生给她拽下来：“行了祖宗，别再招惹他了。”

要不是许佳馨的电话，她还真就错过了这出好戏。

“服了你了，疯了吗？”

图书馆打架，影响肯定很大，开处分写检查是少不了了。穆心心里哀叹，得赶紧去辅导员面前给她说好话，再拉上学习好的许佳馨一起，兴许能让导员去校领导面前求求情，争取让学校对常鸥宽大处理，把处分降到最低。

穆心又嫌弃地看她一眼：“你真是……”

常鸥被批评了，眉毛又耷拉下来，眼角有点泛红。

哎算了，骂不出来。

这脸还是好使的。

穆心朝许佳馨使眼色：“走，回去。”

许佳馨会意。

“让让啊，让让，别看了，对不起啊对不起，不会了，大家都回去学习吧，哎让让。”

两个人架着常鸥，硬生生把她带出人群。

出了图书馆，常鸥“嘶”了一声。

穆心赶忙问：“怎么了？”

常鸥：“脸被打了，有点疼。”

“该，让你嘴欠手欠。”

“那是他不识好歹！”

穆心：“得了吧，老许说说今天到底怎么回事。”

许佳馨松了架着她胳膊的手，低下头：“对不起啊，都怪我，要不是我贪那一百块钱，也不至于闹这么一出。”

常鸥一听这话不太乐意：“少往自己脸上贴金，一百块不拿白不拿，这事跟你没关系，是我嘴欠。”

穆心：“承认了？”

常鸥轻轻叹了口气。

穆心：“不过到底怎么回事啊。”

许佳馨拉住常鸥的手，眼睛望着她：“老常，说句实话，我觉得你今天好奇怪啊，白天还好，就是晚上……”

穆心赞同地点点头：“我也觉得。”

常鸥继续愁云惨淡：“我和步远有点恩怨。”

穆心：“恩怨？”

“一直看他不顺眼，忍了好久。”

“所以真和老许没关系，是我嘴欠了。”

但哪有咒人家死的，穆心抿抿唇，把说教的话吞下去。哎算了，打都打了。

“既然有气，出出也是好的，就是后面怎么和学校交代，我们得好好想想对策。”

许佳馨说：“我帮老常写检查，就是不知道学校会不会开处分。”

穆心：“我也是担心这个。”

常鸥忽然想起自己坐宿舍门口立的志，说这次要在学校里好好表现。

表现个屁，上来就打架。

她又长长地叹了口气。

穆心看她一眼：“你也别太沉重了，算了，今晚我们先不想了，回去好好睡一觉，明天等通知吧，兵来将挡水来土掩，我们肯定拼全力保你。”

常鸥望着穆心和许佳馨，轻轻“嗯”了声。

男人都没用，还是姐妹们好。

＊＊＊＊

第二天，学校果然被惊动了。

校领导找了常鸥和那个男生谈话。

办公室里，常鸥像个鹌鹑一样低着脑袋。

那个男生叫聂子豪，和步远一个班的，不止如此，他俩从小一个院长大，感情很好。

“是她先骂我哥的，也是她先动的手，我拍书是想吓唬吓唬她，没想动手。”

常鸥不说话。

聂子豪：“她非说我哥活不长，这不是故意挑衅的吗？”

校领导中年发福，戴一副眼镜。

他神情严肃地问常鸥：“你说了这话了吗？”

常鸥舔了舔嘴唇，欲言又止。

她想起穆心今早的嘱托：“把姿态放低，卑微到尘埃里，一口咬死了自己完全知错了。”

“用上你的脸，无辜一点，可怜一点，让校领导觉得你还不是无可救药，争取让他给你一次洗心革面重新做人的机会。”

“记住，其他都是浮云，受点委屈也不要计较，洗心革面重新做人，才是我们的目的。”

许佳馨在一边点头如捣蒜，“对，承认错误，洗心革面，重新做人。”

——行。

常鸥说：“老师，我知道错了，我当时……”

她抬起头，把毕生演技用在这一双眼睛上，“我当时气昏了头，他们……他们……”他看了聂子豪一眼，假装把话吞下。

“对不起啊同学，对不起啊老师，我真的知道错了，我不该因为害臊就恼羞成怒，就干出那种事。”

校领导一皱眉，敏锐捕捉到她话里的“害臊”。

这个年纪的学生正值青春年少，对情感有一定需求。

他别有深意地看了聂子豪一眼，常鸥是个看着很标致、很乖巧的小姑娘，或许吃了点亏才情绪激动了。

见她态度这么虔诚，满脸的悔恨之意喷涌而出，校领导放缓了声音：“打架这个事情本身性质是很恶劣，加上你们又是在公共场合，给其他同学造成了很多不便，本来是要严惩的，但鉴于你态度良好，又是初犯，这样吧，写个书面检查，再把当天事情发生的原因、过程写下来给我看，我再说下一步怎么办，行吧？”

常鸥乖巧道：“好的老师。谢谢老师。”