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01】

“我没带钥匙，站着累。”

室友过来拍她裤子：“多大人了，脏不脏啊。”

常鸥望着她。

这个室友叫穆心，皮肤比较黑，但模样不差，五官秀气，剪了个娃娃头，此时年龄加持，看着特可爱。

“还是这发型好看。”

穆心皱眉：“说什么胡话呢，老娘一直这发型。”

常鸥：“别开口，不开口我就能夸你美丽的容颜一辈子。”

“哪学的话，被夺舍了吗？”

——正常时空里，穆心死于了312伤人事件。

当时上了社会新闻，最早报道的无良媒体没给她脸打码，让她遭遇了一波网爆。

镜头里她一头大波浪，常鸥看出了心理阴影。

还是这发型好。

“老穆。”

门开了，穆心回头看她：“进来啊，傻站着干嘛。”

“三月十二号，不要出门。”

穆心不理解：“为什么？你要约我？”

常鸥“嗯”了声，穆心家是本地的，无论大假小假她都喜欢出去玩儿。

常鸥问：“三月十二你能待家里吗，我想去你家找你玩。”

见穆心看傻子一样看她：“什么时候去我家不可以，非得三月十二？”

常鸥一挑眉：“怎么？不欢迎我啊。”

“欢迎是欢迎，就是……奇怪。”

常鸥：“你别管，我给你带惊喜，包你满意，行么？”

穆心笑说：“行，当然行。你都开口了，能不行吗。”

宿舍四人间，上床下桌。

常鸥坐到自己的座位上，桌面铺了白桌布，放了几本书和一个化妆盒。

和她过去一样。

穆心看了眼自己的课表：“你今天没课吗？”

大三，大家选修课不同，专业小类也不同，已经各上各的课了。

“我记得你今天有课的啊？”

“是吗？”常鸥从抽屉里拿自己的课表看，还真是。

离散数学。

不过都这会儿了，肯定是赶不上了，她想看时间，却突然发现自己没手机。

“我手机呢？”

“你昨天上街不是被偷了吗，新的还没到。”穆心拿了面包在吃，“你怎么了？我怎么感觉你今天怪怪的。”

“没事。”

常鸥又开始思考。

这个时空的确和过去有些不同，印象里，她没在大学期间丢过手机。

“老穆，我除了手机，还丢了什么？”

穆心皱眉地望了她一会儿，幽幽问道：“你书包呢？”

*****

穆心还有社团活动，常鸥一个人返回图书馆找书包。

操场边，她又看到了步远。

有个女生在给他送水。

他接过，和那女生有说有笑。

女生只能看到背影，不过能看出身形高挑，披在身后的长发乌黑亮丽。

应该是个美人。

常鸥撇过眼。

步远也是312伤人事件的目击者，当时被警方叫去问话，他证词很顺，几乎挑不出毛病。警方问了好几次，得到的都是一样的答案。他就被放了。

天渐渐黑下来，没全黑，是处于黑与白之间的蒙蒙灰色。

常鸥一个人沿着操场走，有不少热爱锻炼的同学正绕着跑道呼呼跑步，到近前时，常鸥赶紧让开。

由于躲的着急了，她两条腿没倒腾过来，趔趄了一下。

一抬眼，看到了个男孩儿。

少年模样，白衬衫，黑长裤，脸瘦削，桃花眼，白白净净的长得很好看。

有点眼熟。

常鸥想起来，这是之前说他额头有伤的那个男的。

“是你啊。”

他正若有所思地站在路边，听到声音也没反应过来。

常鸥以为他忘了，转身想走。

他突然说：“哎？同学，是你。”

常鸥笑：“想起来了？”

他点点头。

常鸥：“我包落图书馆了，回去拿。”

“你额头……”

“好了，就砸了下，比平常红点，十分钟就痊愈，再晚点你都看不着了。”

他笑笑，桃花眼弯起，淬着星光。

常鸥心口蓦地一跳。

略过。

她说：“那我就先走了啊。”

“等等。这给你，今天离散数学，我看你没来上课，这是笔记。”

常鸥震惊，他手指很好看，握着一本厚厚的白皮本子，递到她面前。

她忍不住问：“你还记着这事呢。”

随手翻了两下：“看不出来啊，你还是个学霸啊。”

“谈不上，快去吧。”

常鸥点点头，走了。

图书馆里冷气开的很足，她在大厅导航仪前头停了会儿，座位她一直都随心坐，没固定一说，所以书包放哪里了她也说不准。

不过这趟她也不是完全来找书包的。

312事件里，有个出事的老伯，曾在图书馆里当临时工。

从正门进来，她沿着楼梯往上爬，一般打扫的阿姨老伯们都会在这相遇。

只要遇到，她就能认出那个临时工。

图书馆是老楼，只有三层，二楼、三楼设了座位。

楼梯上没遇到，她走进二楼大厅。

晚上来学习的人不少，常鸥一眼就看到了步远。

她径直从他身侧路过，目不斜视。

然后不自觉走到了图书查询台旁边。

站在查询台旁站了好几分钟，她才抬起手指，点着屏幕查找一本《考古文化》的书。

查询台显示，这层一共有十三本，都在A13-15书架上。

常鸥记得312伤人事件的受害者遗物里就有这本书。

走进书架区，A13-15上只有六本。

常鸥抿住唇看。

查询台的信息比较老旧，书被借走、损坏，或是放在了别处都有可能。

“老常。”

有人小声叫她。

常鸥赶紧伸长脖子，前头探出了一颗脑袋。

是许佳馨，她的另一位舍友。

“老许？还真是你啊。”

“你怎么又来了？”许佳馨走过来，“你书包都没拿走，我说晚上给你捎回去的，哎，手机明天到得了么？想发消息都找不到你。”

常鸥：“能。你有笔么？借我一支。”

“有。你要干嘛？”

常鸥翻了翻自己的书包，翻出一叠便签：“我要留个言，你先去前面等我。”

她在每一本《考古文化》的扉页都贴上了“三月十二日不要出门”的便签。

贴完觉得自己挺蠢的。

从书架区走出，看到许佳馨站在门口等她。

“老常你看，步远。”

顺着她手指的方向，常鸥随便看了眼：“谁啊，不认识。”

许佳馨说：“他说他喜欢你。”

常鸥一愣：“啊？”

许佳馨：“老常，你知道我是个见钱眼开的人吧，如果有一天我为了钱，做了对不起你的事情，你会原谅我的吧。”

常鸥：“……”

“你干嘛了？”

许佳馨：“我收了他一百块钱，把你微信号给他了。”

常鸥：“……”

命运还真从不和人开玩笑。

“我能问问，他怎么知道你认识我么？”

许佳馨：“他在操场上对你一见钟情，他朋友发朋友圈打听你，就这个冷漠的背影……”她掏出手机给常鸥展示，“看，就这张照片，这不是你是谁。他悬赏一百，我当即揭榜，他们直接来图书馆找我详谈。”

常鸥舔了舔唇。

行，命运使然，许佳馨只是被命运利用了。

常鸥拉开书包拉链，钱包就放在书包内层，她从钱夹里抽出两张红色毛爷爷。

“老许，这给你。”

许佳馨有点害怕：“干、干嘛？”

常鸥说：“你过去告诉他，我一三五有男人陪，二四六有女人陪，周天休息，实在没空和他认识。”

许佳馨愣着没敢动。

“不够？我再加一百，我手机明天才到，你跟他说清楚，微信好友消息我就当没看到，给彼此留够面子。以后这事情就天知地知，咱俩知，他知。”

许佳馨：“这会伤害他吧……”

“你放心，感情对这个年纪的男孩儿来说，就是一阵风，这阵刮不到他，还有下一阵。他长那么好看，桃花缘多的是，不缺我这个。”

许佳馨迟疑着说：“那我真去了啊。”

“哎，我觉得你可以先了解了解，我觉得其实还不……”

“还不快去！再墨迹一分你都得不到！”

许佳馨赶紧溜了。

望着许佳馨的背影，常鸥抿起唇，她刻意抵抗命运，试图改变她和步远的结局，但老天似乎很不给面子，愣是安排了其他路让事情又朝着这个方向走。

那312伤人事件，她还能阻止么？

常鸥突然觉得许佳馨此去任重道远。

见许佳馨坐到了步远身边。常鸥赶紧找了个座位坐下，用余光观察他们。

许佳馨确实在和步远交谈，不过看起来并不顺利，步远一直在笑。

常鸥心里发慌。

根据她对步远的了解，他这个笑很不严肃，往往是对对方所说蔑视的表现。

突然，她目光一顿。

步远站起来了。

许佳馨也站起来了，她想拦步远但没拦住，只能脸色慌张地跟在他身后。

他们的方向是——自己这边。

常鸥突然释然一笑，看来躲避没有用，还是得亲自面对。

她撂下书包，翘起二郎腿，双手舒展搭在长椅背上，目光毫不避讳地望向步远，同时唇角携一丝笑意。

等步远停在自己身前，她略微抬起头：“坐。”

步远听话地坐到她对面。

许佳馨大气不敢出，挨着常鸥坐下。

常鸥抬抬下巴：“你就是步远？”

步远点点头：“你好同学，我们今天见过的。”

常鸥伸出一根手指摆了摆：“不太好。”

步远：“？”

“你印堂发黑，活不过三十岁。”

周遭气氛瞬间降至冰点。