河汉如楼天不夜(七)(1 / 1)

“在想什么?”

殷绪一惊,还没来得及转头,就被身后的人抱住了:“怎么不多躺一会儿?本侯以为你会一直睡到中午。”

“……侯爷。”殷绪在他贴上来的一瞬间就放松了身体,不知是因为最近他精神越来越差,还是因为已经习惯了风言滨的气息,他刚才竟真的完全没有察觉到风言滨的到来:“睡不着,不如起来吹吹风,顺道想些事情。”

“睡不着?”风言滨语调微微上扬:“看来事本侯昨晚还不够努力,殷大人还有力气想事情。”

殷绪:“……”

殷绪面不改色道:“侯爷,这种事不光要努力,还要靠体力。如果侯爷体力不支,本官不介意给侯爷做个示范,不如……就今晚如何?”

“是吗?”风言滨的眉毛危险地挑起,他故意在殷绪屁股上使劲揉捏了一下:“需要本侯帮你回忆一下吗,体力不支的人,到底是谁?”

殷绪疼的皱了下眉,私密处隐隐的不适提醒着他昨晚的疯狂——他真想把昨晚的自己翻出来揪着他的领子好好问一句——他为什么就那么自觉地当了下面那个啊!论武力值他不应该果断碾压吗!他都快要死了,好不容易来个人生初体验还是被人压,更别说还被压到做晕过去,简直人生耻辱!

见他气鼓鼓的样子,风言滨忍不住笑了起来,殷绪不知是否是自己的错觉,风言滨抱住自己的力度好像更大了些:“……本侯很开心。”

至于殷绪隐瞒自己的那些事,风言滨不想再去计较,他一辈子就爱上这么一个人,他愿意无条件地相信他,更别说他已经知道了殷绪所隐瞒的事。殷绪的身体他心里有数,罪先生态度古怪敌友难分,但他说的事却值得一试,如果真的可以换来半生执手,他愿意为此搏上一搏。

殷绪不知他苦心隐瞒的东西被孔少慕几句话全抖了出去,一时心里也是五味交集,虽然被压到晕有点丢脸,但是……

“我也很开心,”殷绪轻轻叹了一口气,有点无奈地笑了起来:“虽然是一时冲动,但……我心甘情愿。”既然推不开,那就学会不辜负,就算只有短短几天,他希望风言滨能够开心,他死后天道会自动抹去所有人心中关于他的记忆,就让他自私一次,在离开这个世界前……不留遗憾。

“本侯会让一时冲动变成长相厮守。”在殷绪背后,风言滨的眼神及其认真,他大力的收紧了怀抱,然后在殷绪叫疼之前收回了手。殷绪转过身,隐隐觉得好像有什么事被自己忽略掉了,然而,不等他细想,风言滨已牵过他的手:“本侯出去买了不少东西,都是你爱吃的,难为你的鼻子,竟然没闻到。”

殷绪一怔,下意识地想去摸摸鼻子,又把手缩了回去:“大概……是昨晚发烧的缘故吧,虽然好了,鼻子还是有点曩。”

风言滨道:“本侯已经请了医丞,等你吃过饭就叫他进来,商子密也派了人来,但本侯信不过。”

殷绪笑着摇头:“现在,他恐怕是最不想杀我的人之一了。”

“……”风言滨的步子突然顿住了。

“怎么了?”殷绪感到握住自己的手微微颤抖。

“此件事了后,和本侯会锦都吧。”风言滨侧身,看向怔住的殷绪:“殷绪这个名字,承载了太多,如果可以,本侯更希望你还是那个除了本侯什么都没有的聂楚双。”

“本侯不是更喜欢聂楚双,楚双是你,殷绪也是你,本侯喜欢的是你,和你叫什么名字,是什么身份没有关系,我只是……”风言滨终于说出了那个词:“害怕。”

殷绪的声音轻到自己都快听不见:“怕什么?”

“怕我护不住你。”风言滨将殷绪的手捧在胸口,最难以启齿的词说了出来,其他的也变得顺利起来:“我六岁那年,见到父亲最后一面。他躺在榻上说胡话,根本不认得我是谁。那时我还小,不听劝阻把下人都赶了出去,想和他单独待一会儿。”

“我靠近他,叫他爹,想抱他一下。”

穿戴着厚重世子冠服的小小孩童,一步步走进疯癫憔悴的父亲,他见过其他人的父亲是什么样子,就连身份低下的奴隶也会抱自己的孩子,但他父亲从没有过。从他记事起,父母带给他的只有旁人的冷嘲热讽,可他还是想抱那个男人一下,就一下,抱完就走。

然后,那双骨瘦如柴的手就掐住了孩子的脖子,或许那个人的力度随便一个成年人就能挣脱,可对于一个六岁的孩子来说,根本无力反抗。而他也不想反抗了,模糊的认知告诉他,他的亲生父亲要杀了他,那他还活着干什么呢?

就在他放弃抵抗后,掐在脖子上的手突然松了。他猛然咳嗽,门外的下人听动静冲了进来把他抱走——那个男人,终于死了。

“从那以后,我再不惧任何鬼神。”风言滨在殷绪指尖落下一吻:“我对着他的遗体发誓,绝不会像他一样,若他日我有心爱之人,必然护他周全,无论鬼神,还是其他什么别的东西,都休想把他带走。可现在,我却害怕了。”

“我不知道我想护着的那个人,他自己是否想要周全。”

那一瞬间,殷绪觉得全身的血液好像都凝固了——风言滨他……是不是知道了什么?

然而,在他紧张的大脑一片空白时,风言滨却率先转移了目光:“以后……别再说那种话了。”

置生死于度外,或许是一种值得赞赏的人生态度,可对于爱他的人来说,却无异于心头上最折磨人的一把刀。

“对不起,”殷绪低声道:“我……”

“别说对不起。”风言滨把他往自己这边拉了拉,明明还是初秋,殷绪的手指却冰冷,这也越发坚定了风言滨的决心——殷绪的身体,拖不了多久了:“走吧,饭菜都凉了。”

“……嗯。”殷绪把讲出口的话咽回肚子,一路上,两人谁都没有再开口。

“侯爷,殷大人,”殷绪刚刚拿起筷子,风泉就进来了:“白三将军的副将前来,想要拜见殷大人。”

殷绪微讶,看了风言滨一眼:“……不见。”

风言滨挑眉,淡淡道:“为何不见。”

“因为我只想和侯爷一起吃饭。”殷绪小心翼翼地瞥着风言滨神色:“这个理由,可不可以?”

风言滨终于抬头,叹了口气:“可以。”

大概是前世造孽,他被殷绪这小崽子吃的死死的,稍微撒个娇,再大的怒火都灭了。

风泉看着形式不对,早早地退了下去,殷绪见四处无人,悄悄地拉住风言滨袍袖的一角,扯了扯:“我以后再也不会说那种话了,别生气了,好不好?”

殷绪心里稍稍松了口气,看这样子,风言滨应该还不知道他的计划,单只是说了一句话就这个样子,如果知道了自己将来又聋又哑,闻不到东西尝不出味道,不发飙才怪呢,或许……刚才真的是自己想多了。

殷绪凑过去,在风言滨脸上轻轻地“mua~”了一下:“好不好?”

风言滨瞟了他一眼,毫无反应。

殷绪沉吟片刻,觉得可爱小猫咪式诱惑已经不管用了,于是,他当机立断地切换成了妖艳魅惑式,腰身一扭跨坐在风言滨膝上,嘴唇无限贴近风言滨的唇,却又不真正吻上去:“亲一下,就原谅我,好不好?”

风言滨虽然看起来正襟危坐地像个苦行僧,可坐在他身上的殷绪只是稍微往下滑了一点,一双手就稳稳地垫在了他的腰上,然而尽管已经抱住了殷绪,风言滨仍然不动声色地坐在那里,对殷绪的挑·逗毫无反应。

从腰上那双手传来的灼热温度,和风言滨板的木头似的脸形成鲜明对比,殷绪了然地坏笑,露出两个小梨涡,直接将唇送了上去。果不其然,在两人唇瓣相触的一瞬间,风言滨反客为主,一手按住殷绪的后脑勺,如撕咬般加深了这个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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殷绪正想笑,却突然听见外面一阵喧哗,似乎是打斗和阻拦的声音。

“燕副将,这里是风府,您不能擅闯!”

“我已说过,有极为重要的事要求见殷大人,只要几句话就可以,若非你们一直阻我,我何尝想要硬闯!”

“燕副将这话倒是奇怪,”这是风泉的声音:“您找殷大人,为何到我们侯爷这里?就算殷大人与我家侯爷私交甚笃,您想要在这里等他也并非不可,可您一无拜帖,二不等主人应允,我们以礼相待,您却一味硬闯,是何道理!”

殷绪和风言滨面面相觑,风言滨的脸色以看得见的速度迅速黑了下来,白㙴武功不是风泉所能抵挡,喧哗声离殷绪二人越来越近,殷绪扶额,苦笑着在风言滨的瞪视下从他身上退了下来。

“他是白三将军家的公子白㙴,虽然对外隐瞒身份,但昨晚他已直言相告,我恐怕……”殷绪一边说着,一边略不自在地移开目光——风言滨那处已经……怕是不能自然恢复了:“我去应付他,侯爷就……恩…先自己解决一下吧。”他下意识地摸了摸鼻子:“……好不好?”

风言滨咬牙切齿地起身,越过殷绪时,伸手使劲地捏了一下殷绪的脸蛋:“……等晚上怎么收拾你!”

看风言滨的身影缓缓消失在屋后,殷绪才摸了摸脸颊——一定有红印了……刚开荤的恋人真是不好哄啊,唉……

“我不想动手,让开!”

“恕风泉不能从命!”

就这么一会儿,外面的争斗已经趋近白热化。双方手里的剑都已经蠢蠢欲动,风泉和白㙴空手过了几招,已经在暴走边缘:“这是在亳都,渭水风氏的府邸,不是你的宁——”

“住口!”殷绪负手而出,厉声道:“风泉,不得无礼!”