醉玉峥嵘花上下(六)(1 / 1)

“宗伯卿,”白三将军看向殷绪:“你觉得如何啊?”

殷绪微抿一口,好像真的是第一次喝一样,眼睛一亮:“甜绵爽净,余味悠长,果然好酒。”

施行云也尝了一口:“实为当世精品。”他想了想,突然笑了:“白将军好算计,这酒尝了一回,其余的酒怕是再也下不了口了,往后再想喝酒,我们岂不是要赖上白将军?”

白三将军朗声大笑:“这有何难?世子想要,我便送!各位若还有看得上这酒的,尽管提便是!”

方才喝的太猛的那位仁兄舌头已经大了,不得已提前告了假,众人嬉笑,有人道:“这酒可是烈得很,这回再有人罚酒,怕是要直接被抬下去了!”

听了这话,殷绪的眼皮跳的越发强烈,他忍不住揉了揉眼睛,还是没用,反而跳的更厉害了。

话不多说,众人兴致勃勃的开始第四轮,大家都传的越发谨慎,有前车之鉴,谁也不想用自己来试一试灌一整杯会是什么样,殷绪微微皱眉,难度加大,对本就没太多经验的风言滨更加不利,风言滨的酒量他还是略知一二的,也算是能喝,但绝对喝不过他,一下子灌一杯白酒,连殷绪都费力,何况是风言滨呢?

“咣当——”熟悉的声响,又有一人把酒打翻了,殷绪抬头,看到那边的风言滨眉头微皱,这回的动静,是他弄出来的。

这就是没有经验的坏处了,一旦老手们都开始认真起来,就不那么容易蒙混过关了,再这样下去,恐怕情况不妙。

在风言滨重新倒酒时,又有一人手滑摔了杯子,这本来没什么,殷绪心中却重重一跳——刚才关注风言滨时,余光正巧扫到了这人,那金杯,他原本可以稳稳接住,却不知为何突然手滑,任那杯子从交接的缝隙滑下。同时,殷绪也认出了那人,白三将军进来时走在他右手边的一名副将,想是顶替了告假的那位仁兄,从这一轮开始就坐在了那里,这人存在感很低,殷绪大半精力又都在风言滨身上,竟还真的叫他忽略了这个新来的人。

他想干什么?殷绪眼中不自觉带了一丝寒芒,手指微动,暗中捻起一枚用来下酒的炒熟黄豆,藏在袖子下,轻轻一弹,打在了那人拾杯子的手上。

那人吃痛,猛地抬头,却什么都没发现,只好作罢,再次摸向金杯,这回没有突然打来的黄豆,他犹豫片刻,捡起酒杯开始倒酒。

像是证实了殷绪的猜想,就在那人开始倒酒时,白三将军敲响了黄钟,而这时,原本在风言滨手中的银杯已经传到了别人手里。

巧合?殷绪冷笑。

鬼才信。

那人一击不成,大概已经察觉到自己被人盯上了,接下来的几轮里并没有轻举妄动,然而殷绪当然也不会因为这个而放松对他的警惕,他直觉,这人不是冲风言滨来的,如果是这样……那么他掷黄豆的行为就有些莽撞了。

几轮观察下来,殷绪越发肯定了自己的想法。这人,是在引着自己出手,云淮璋、云逸轩、施行云……所有给殷绪过敬酒或是喝过殷绪敬的酒的人都或多或少的出现了差错,云逸轩酒量差些,在第六轮的时候就退了下去,殷绪冷眼旁观,如果不是怕塌了人设,他差点要笑出声来,平生最不惧人挑衅,想找他玩,尽管来好了,何必绕这么大一圈。

说干就干,殷绪当即抓了一小把豆子,藏在手里,控制着节奏一颗颗射/出去,被打到的人不是手滑将杯子摔出去,就是手先一步自己的意识把杯子送了出去,整场节奏立即被打乱,在这种情况下,风言滨小小的生疏再无特别之处。那人似乎也发现不对,可夜里烛光昏暗,给了殷绪的动作以最好的屏障,殷绪此举只为打乱节奏,动作更是毫无规律可循,还时不时射/出几个豆子打在他身上,说疼不疼,说痒不痒,只弄得人心烦意乱又束手无策,真可以说是十分恶劣了。

殷绪欣赏够了那人恼怒不已又强自忍耐的表情,终于决定大发慈悲的放过他,他也不管做的显不显眼,在银杯传到手里的那一刻,手一松,杯子直直的掉了下去,发出了清脆的声响。

那人瞪着地上的银杯,如梦初醒,还带着几分恍惚,愣了一会儿,才看到自己手中的金杯,不知为何,明明达到了自己想要的目的,却毫无开心的感觉。他直接无视了下一个人想要接杯子的手,“啪”的一声,也把杯子摔在了地上。

就在这时,钟声响了。

“不知这位将军,想出什么题呢?”殷绪只觉喝下这久违的带着另一个世界味道的白酒,从食道往下都像生了团火,丹田处颤了颤,却没有痛处,大概那蛊虫还挺喜欢这酒的。

那人见殷绪痛快地将酒干了,目光中带了三分惊讶四分兴味,他突然起身离席,向商子密单膝跪下,道:“下官想与殷大人比试一二,请王上允准!”

一语惊人,风言滨的目光立刻就投射过来,商子密也是一惊:“比试?为何突然言此?”

那人道:“下官不才,在边境时市场与人斗殴,下者如地痞混混,中者为一些走私商贩的打手,而上者,则为游侠。然前两者泛泛,最后一种很少出现,却令下官心驰神往。下官闻道鼎昇门出侠士,想必殷大人更是其中翘楚,故想与殷大人比试一场,了结心愿!”

白三将军皱眉道:“你——”

“将军,”商子密将白三的话打断,看向那人:“那……你想怎么比?”

“下官自负武学造诣不下旁人,纵方寸之地亦不会波及他人,且大殿已足够宽敞,下官请王上允许我就在这里请教殷大人,不知殷大人是否同意?”

殷绪还没说什么,风言滨先冷道:“宗伯大人身上有伤,你贸然请教,岂非乘人之危?”

商子密道:“的确,不巧殷卿几日前刚受过伤,今日带病出席已是不易,孤又怎舍得让他劳累呢?”

“多谢王上体谅,”殷绪把手放在唇边,动作竟透了几分病态,与他刚才满场扔豆子的神采奕奕截然相反:“以臣现在的身体,实在无法与人过招,但这位将军远道而来,若不能了却心愿,臣也可惜的紧,既如此,不如折中。”

“折中?”施行云道:“如何折中?”

“若这位将军只为见识游侠功夫,晏秀倒可以替臣下场。”殷绪笑盈盈道:“臣与晏秀从小长大,武功路数相差无几,若论高下,他未必逊与我,眼下他就在场外候着,将军若不介意,让他来代我如何?”

“下官无异议。”殷绪已经这样说了,那人自然同意:“只是未明状况,冒犯了殷大人,还请大人恕罪。”

殷绪微笑:“无妨。”

不多时,晏秀被人带了进来,他与殷绪对视一眼,随即行礼道:“下官晏秀,见过王上,各位大人。”

商子密免了礼,道:“你可知道召你进来是何事了?”

晏秀道:“下官知道。”

“孤信任殷卿,自然也相信你,”商子密点点头,对二人道:“三炷香内,点到为止,明白?”

“是!”

【后宫】

“鹊儿姑娘,”一个眼睛很大的侍女走过来,甜甜道:“我家小姐叫我来找你。”

鹊儿眨了眨眼睛,她家小姐,哦,应该是瑛小姐。

那侍女走上前去,低声道:“好像,是宗伯大人的事情。”

二少爷?鹊儿有些疑惑,二少爷不是让她好好保护小姐么?怎么会突然叫她过去?

“去哪里?”

“这儿我哪知道?”那侍女掩唇笑了起来:“你快去吧,这会儿王上在举行接风宴,宗伯大人过来,肯定是偷着跑来的呢!”

“哦。”鹊儿点头应下,想了想,又折回去,敲了敲房门,在门外道:“小姐!瑛小姐叫我过去!”

“知道了,你先去吧!”一阵水声,繁玳昭的声音透过浓浓水雾传了出来,她和白羽瑛玩了一下午,约了晚上一起调制新的花汁子,这会儿舒舒服服地正在木桶里泡着,繁玳昭想想,应该是那个傻乎乎的小公子在白羽瑛那里,他最喜欢和鹊儿待在一起,眼下自己走不开,单把鹊儿叫去也不奇怪。

鹊儿得了回应,向那侍女点了点头:“走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