醉玉峥嵘花上下(五)(1 / 1)

不多时,一口五人合力方能举动的黄钟被抬到了大殿上,殷绪一眼扫过去,至少有一半以上的人看见它都是眼睛一亮,不说擅长,熟悉是肯定的,像殷绪和云逸轩这样的更是从小开始玩,不知有多少人好酒量都是这么练出来的。众人跃跃欲试,宴席的气氛瞬间被拉到一个小高潮。

施行云最先开口:“殷大人,这可是余兴节目?”

殷绪微笑:“各位大人宴饮许久,未免觉得乏味,王上便命臣将这口钟抬上来,黄钟祝酒,祈福祛灾,愿各位尽兴而归。”

没有证据,商子密不能扣留诸侯使者,这也是他急于抓人的原因,商宫守卫、风言滨、殷绪、林沛澄接连遇刺,可除了一个白羽灵,幕后主使的毛都没抓到,但无论他抓不抓得到,诸侯留在亳都的时间是有限制的,就算是商王,也不能强留,最多再过五六天,和云淮璋他们一批的使者就会启程返回封地,到时候就算真找出什么证据,鱼入江河,就再也查不到什么了。

商子密道:“这几日筛查谋逆之徒,委屈诸位,孤自罚一杯,略表心意。”他端起酒杯,一饮而尽:“今晚,诸位爱卿不必拘束,须得尽情尽兴,本王便在旁督战,若有人挨了罚,可莫要抵赖啊!”

他嘴上说着“在旁督战”,眼神却一直对殿上那口钟恋恋不舍,好像很想玩的样子,却竭力的抑制住了自己的渴望,纵是胸内诸事郁结,殷绪还是偷偷笑了出来。笑完之后,殷绪当做什么也没看见的样子,取了托盘中的金银二杯呈了上去:“王上想从哪位大人开始呢?”

商子密眼睛瞟向白三将军:“这金杯……”

“王上,臣向来手脚不甚灵便,便不去凑这个热闹了。”白三将军看出商子密的意思:“如若可以,臣倒是愿意做击钟之人,王上以为如何?”

商子密自然同意:“既如此,这金杯便给行云世子,银杯……便从殷卿那儿开始传吧!”

殷绪一惊:“王上,臣……”

“别说你不玩,”商子密毫不留情的打断了他:“也别想拿什么不胜酒力的话搪塞孤,你的酒量孤还是知道的,哪有你看着别人喝自己一滴不沾的道理,别的事不用你管,今晚,喝酒就是了。”

看着商子密一脸“灌得就是你”,殷绪哪还有说不的选择,只好苦笑着应了下去,他淡淡地朝白三将军那里看了一眼,总觉得……这个布置,是白三将军有意为之,可是目的呢?怕鼎昇门与白家争兵权?那也太幼稚了……算了,搞不懂。

“当——”

钟声响起,第一轮,已经开始了。

殷绪飞快的往银杯里倒酒,先于施行云一步传给下一个人,施行云也不慢,他一手斟酒,一手将杯子推了出去,动作和他的名字一样,行云流水,一看就深谙此道,是个中翘楚。

殷绪偷偷看向风言滨,想也知道,过去锦都那种环境,风言滨和别人一起喝酒玩游戏的机会少之又少,自然不可能熟悉这里的窍门,不过看他传杯子的动作,虽不快却很稳,看来已经暗暗抓住了鼓点,若无意外,也不会吃什么亏,这才放下心来。

“当——”

第二声钟响,游戏结束。再看向台上,金杯传回了施行云手里,银杯却在殷绪左边第三个人手中。

“诶,是纪大人。”施行云挑眉:“这本世子可得好好想一想,不如……纪大人给我们说一件趣事吧,真的假的都行,有意思就好。”

在场已有些人不厚道的笑了起来,纪揆是出了名的严肃好面子,说话做事一丝不苟,叫他当众讲笑话,那简直比登天还难,施行云出的题,真是恰恰好好点中他的死穴。

纪揆扯了扯嘴角,殷绪竟从他脸上看出几分郁闷——他今天是替林沛澄出席的,谁知点儿这么背,第一轮就中了彩。

“下官领罚。”纪揆也不解释了,直接喝了三盅酒,酒喝得太快,脸有点红,殷绪估摸着,要是再传几圈,这人指定会晕。

“唉,纪大人真是一点面子都不给,要是下回还这样,本世子可要不高兴了。”虽然笑话没听成,但整人的目的达到了,施行云得意的笑了一下,道:“白将军,我们继续吧!”

白三将军闻言,又蒙上眼睛,在钟上敲了一下。

有了一个挨罚的,游戏就更好玩了,每次传到纪揆那里,速度都会稍稍慢上一拍,这时就要他人把打乱的节奏找回来,若一个鼓点没抓住,乱了拍子,酒杯就很容易翻了。

不大一会儿功夫,已经有几个人中了招,手一滑酒洒了,错误的越多,拍子越难掌握,如此循环,酒杯频频晃动,时不时洒一点出来,金杯被传到殷绪这里时,已洒了小半了。

就在这时,钟声响起,第二轮也结束了,殷绪抬头,那银杯被云逸轩拿在手里,云逸轩看到他也怔了一下,刚才和云淮璋说话,这孩子也被吓得不轻,此时再看殷绪,眼神就带了些复杂的情感。

云逸轩拱手道:“不知殷大人有何吩咐?”

殷绪心中微叹,温声道:“久闻云氏多才子,若云公子能即兴赋歌,便再好不过。”

云逸轩没想到会是这种要求,倒也没有怯场,他思索片刻,道:“在下献丑了。”

“盛盛光焰,映我明颜,元主邀杯,佳宴九宾;”

“盛盛光焰,映我明堂,伊人有姿,聘婷生莲;”

“盛盛光焰,映我明盏,贵尔轩轩,觥筹万金;”

“蒿芩茂茂,天以承命于商,风兮来朝,君子式燕以敖。”

“好!”云逸轩最后一字落下,商子密带头鼓掌,云淮璋也露出了满意的神色,殷绪抚掌道:“云公子好文采,在下甘拜下风。”

“殷大人过奖。”云逸轩耳朵有些红,又坐了下去。

“赏。”商子密被那句“天以承命于商”夸得红光满面,直接赏了一车铜,铜用以制造兵器,是贵重金属,一首诗换来一车铜,算是级重的赏赐了。

第三轮开始,又较第二轮不同,众人渐入佳境,传的越来越快,连殷绪也不得不投入更多精力谨慎对待,不知为何,这一轮开始,他的右眼皮一直在跳,潜意识总觉得有什么事会发生。

“哐当——”又有一人把酒杯打翻了,那人面露懊丧,将那银杯捡起斟满酒,传给他左手边的风言滨。

风言滨刚刚接过,还未拿稳,就听钟声一鸣,银杯就停在了他手上。

“看来这回在下要给渭水风侯出题了,”施行云将手里的金杯晃了晃:“没办法,可能这金杯喜欢本世子,侯爷,你可要接好我的题。”

风言滨将银杯内的酒喝掉,看不出喜怒。

施行云道:“这回换个新鲜的,侯爷,你可不能像纪大人那样,不然,在下就要加罚了。”

风言滨眉头微微皱起:“你说。”

“好,那在下就不客气了。”施行云道:“敢问侯爷,可有心悦之人?”

殷绪手一个不稳,差点把盖在案几上的桌布拽下来。

“有。”比起殷绪,风言滨倒是很淡定。

“芳龄几许?佳人贵姓啊?”

“十六。”风言滨顿了顿,道:“现在姓什么不重要,最后总归是随夫姓。”

“这……”施行云嘴角抽搐几下,最后被风言滨犯规犯得理直气壮的眼神震慑了:“行吧,那……侯爷与那位佳人打算何时完婚?”

“他愿意时。”

殷绪下意识地看向风言滨,却发现风言滨也在看他,深邃的眼神,似乎在诉说着千言万语,那眼神深处似有火光跳跃,灼烧着殷绪的神经,带来阵阵疼痛。

“以侯爷的条件,哪有不愿意的!”施行云撇嘴:“这说了等于没说嘛,不行,至少罚一盅!”

风言滨被罚了酒,竟破天荒的露出了一个笑容,他喝了酒,轻声道:“那就,承你吉言了。”

殷绪脸有些热,他轻轻揉了揉眉心,这个施行云,好好的一个游戏,愣是被他搅合成八卦大会,他更可以确定施行云知道他和风言滨的事了,就是不知施行云何时与风言滨关系这么好了,这种事拿来打趣,风言滨竟然也没说什么。

“那么,第四轮——”

“王上,”白三将军突然出声:“这第四轮,臣想多增些趣味。”

商子密饶有兴致道:“哦?什么趣味?”

白三将军对身后人耳语几句,不一会儿,就有几个下人过来,捧着好几个酒坛。

“最近宁州酿出了一种新酒,热辣醇厚,本是为边关将士御寒而酿造,传出后却极受欢迎,酒香浓郁,辛辣甘醇,后劲极大。这次入亳都臣就把它带了过来,给王上品鉴,若王上觉得不错,不如就将席上的酒都换成这种,供诸位使者一同分享。”

他说着,拍开酒坛上的泥封,一时酒香四溢,蔓延至整个大殿。

商子密尝了一口,眼睛惊异的睁大:“这酒如何酿造?竟如此香醇!与之相比,孤先前喝的都寡然无味!”

他这就是同意白三将军的提议了,殷绪会意,立即命人将每一桌的酒都换成这种,众人早就闻到了酒香,纷纷去尝,有人不知厉害,猛灌一口,立刻掐着脖子,半天没缓过劲来。

“哈哈哈哈,这酒后劲可足,大人莫要醉了啊!”白三将军哈哈大笑。

殷绪眼神微凝,这酒……用的是后世才会出现的蒸馏取酒,口感虽不如茅台,但味道比这个时代的“五齐酒”不知好上多少。蒸馏酒,白羽灵,这白家究竟与穿越者有什么关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