咫尺中山迷望眼(五)(1 / 1)

“都是些旧事,便不要再看了吧。”沙哑的声音响起,冰冷的手掌盖住了殷绪的双眼。

殷绪被这突如其来的动作惊了惊,随即了然地把住了覆在他左眼上的手:“我现在是该叫你陶墨还是颜若?”

他转身,果然是许久未见的,他认识的那个自称不过百年的小桃妖。

“还是颜若吧。”颜若勉强笑笑:“当初请师父改名,不过是想忘了以前的事,现如今……既然自欺欺人已不是个法子,索性换回来,听着也还习惯。”

殷绪没问他是如何出现在这里的,倒是发现他来了以后,自己与另一个颜若之间的距离限制就自动解除了。殷绪任由颜若将他拉出这个幻象,轻叹道:“你憔悴了许多。”

从那次雪崩到现在,颜若消失了快有两个月,这两个月里他身上显然发生了很多事情,而这些事情让颜若整个人变得心不在焉,殷绪和他说话时就能感觉到他时不时的恍惚,虽然气色没什么变化——是的,憔悴只是形容他的心理状态,单从身体来看他甚至比一个多月前还要好一些,果然闹别扭的小情人还是小情人,和自己相比,这差别待遇简直不要太明显。

“怎么,不打算和我说说这到底是怎么回事吗?”殷绪本想推开窗子透透风,却发现自己的手指直直地穿过了窗纸,不由失望的收回目光。他也不是很想给颜若太大压力,但很多事越拖越糟糕,还不如早些捅破。

“对不起,”颜若垂眸:“总是拖累你。”

“拖累不拖累是我说了才算。”殷绪打断他的话:“我既没有瘫痪在床,也没有魂飞魄散,白白看了出没有五毛钱特效的古装耽美玄幻大戏,主角很养眼剧情不拖沓虽然有的地方有点狗血但总体来说还不错,如果还能再回去那简直就是带薪假,美好的不能再美好,又何来拖累一说?”

颜若被他逗得“噗嗤”一笑,良久才道:“谢谢。”

殷绪简直要被他逼疯了,妈的这个羞涩含蓄扭捏地像个小姑娘的人是谁啊!不要开个回忆杀连画风都变了好不好!他表示这样的伪娘软妹他承!受!不!起!

“你应该已经知晓,这里是我的梦魇。”颜若拂袖,方才殷绪没有推开的那扇窗子刷地一下敞开,零星的花瓣飘进屋子里,外面是大片的桃花林。

“我与阮桥……他找了我近千年,我知晓他在这个世界,却没想到姜婷背后之人就是他,那日大意失手,姜婷虽魂魄离体却并未回到原来的世界,而我则一直被阮桥锁在他的府邸里。”

“囚禁play?我懂。”殷绪眉头一挑,向颜若示意:“继续。”

颜若瞪了他一眼,道:“想让这个世界脱离天道控制的另有其人,阮桥只是和他做了交易,交易的条件是我。他帮阮桥找到我,阮桥替他清理天道的人,也就是你。”

“还有别人?”

“原先是有的,都被阮桥杀了。你在商宫五年,鼎昇门十年,一直未出手,所以之前阮桥根本不知道你的存在,羽翼未丰之前你对上他们毫无胜算,若非藏得深,只怕你早已遭受不测。”

“这就是当废柴的好处。”殷绪调侃道:“一个人只有在两种情况下才会找一个交情不是很深的人替他做事,一是不想自己做,二是不能自己做,猜一猜,想杀了我的那个人是哪一种?”

颜若无奈地接着他的话往下说:“抑或是,两种都有。”

殷绪向他使了个“你懂我”的眼神,却不再继续纠缠这个话题:“那么,阮桥之所以现在还没杀我,反而费劲巴力地把我送到这儿看大戏,也都是托你的福?”

“可以这么说。”颜若终于不再摆着刚才的一副深闺怨妇脸,也让殷绪从心底舒了口气——笑话,本来被人逼成这个样子已经很悲惨了,他还不知道自己能不能再回去,也不知道聂清林会不会看到他现在半死不活的状态,更不知道如果还能再回去怎么跟风言滨解释武功的事……一想到这些窝心的麻烦事,殷绪简直想留在这里看戏不回去了,要是再看着原先没心没肺的陶墨变成了一个有着狗血剧男主角一般往事的闺中怨夫颜若,那简直——想死的心都有了。

“对于异世的魂魄,只有两个出路——要么送回去,要么灰飞烟灭。”颜若语调轻松了一点点:“我们一般选择把人送回去,而他们……”

“很显然,比起送货到家,他们更喜欢魂飞魄散。”殷绪耸肩:“而我还站在这里的原因就是,阮桥发现我与你的魂魄有一部分已融在一起,我魂飞魄散,你也会受牵连,对不对?”

殷绪看颜若有些尴尬的脸色就知道自己猜对了,无声一叹,继续道:“所以才有林紫荆房中的离魂阵,阮桥算准了我会以血破困兽阵保住风言滨,离魂阵则在我最虚弱的时候将魂魄取出,这样才好将你我融在一起的那一部分魂魄分开,才能毫无顾忌地除掉我,对不对?”

“如你所想,是这样。”颜若干脆找了个地方坐下:“不介意坐下来说话吧。”

“如果我没记错的话,这里好像是你的梦魇。”殷绪神色怪异地看着颜若。

“......你想说什么?”颜若被他看得头皮发麻。

“GOOD!”殷绪打了个响指:“上席梦思——”

颜若:............

最后殷绪还是用贵妃醉酒的姿势躺在了颜若变出来的席梦思上——准确地说是飘在了上面,因为他躺上去的一瞬间身体就从床垫里掉了出来——没有实体,哦该死的没有实体!艰难地摆姿势的殷绪忿忿地想。

“我们现在在师兄的紫玉瓶里,”颜若露出了一个如释重负的表情:“阮桥不会再对你动手了,紫玉瓶将养魂魄最佳,你的肉身也无甚大碍,可以放心回去,不过……”

“不过?”殷绪重复。

“你以为这里只是我的梦魇?”颜若给自己倒了杯茶:“踏进离魂阵的人,是你不是我。你能进入我的梦魇,只是因为我们的魂魄已经开始分离,而你还需走出自己的梦魇,方能完好无损地回去。”

“那若是我走不出去呢?”

“还有我呢,”颜若托腮:“能自己走出去自然好,走不出……我总有办法把你带出去,不过费些力气罢了。”

若只是费些力气,恐怕外面的顾去斋早把他和颜若都拽出去了。殷绪自然没把颜若轻飘飘的一句话当真:“那你呢?”

“顾忌你的面子,我就不陪你一块儿看了。”颜若故作轻松地笑了一下:“我先走啦——”

既怀念往事又害怕重现,想逃避又无法忘记,要么困守一生,要么释然解脱,只是......要放下,谈何容易。

殷绪默然,他本想问的是......算了,既然本人这么逃避,外人再怎么说都没用,顺其自然吧。

“这道门外面就是我的梦魇?”殷绪戳了戳面前平平无奇的小木门,突然回头对颜若道:“看戏只看了一半会很不爽,我等着出去后听你讲故事,虽然......过了这么多年你讲故事的能力依然差到一塌糊涂。”

颜若一愣:“......好。”他突然露出一抹说不清的笑容:“快进去吧。”

殷绪将信将疑地打开门,霓虹灯?这是什么地方?

正在疑惑,一个不容置疑的力道狠狠把他踹了进去,门“嘭”地一声关上了,刚才的木门变成了......铁门?

耳边还有颜若掩饰不住的笑意:“顺便说一句——歌唱的不错。”

殷绪一头雾水地转过头去,就看见了一个握着麦克风的、眉飞色舞的青涩少年。

“谁家的姑娘长得这么漂亮,哎呀妈呀、哎呀妈呀真漂亮!”

“谁家的姑娘长得这么漂亮,哎呀妈呀、哎呀妈呀,真!漂!亮——”

殷绪:..........

这这这......这不是......当时中考之后的......自己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