咫尺中山迷望眼(一)(1 / 1)

“喂,你不是见到血快晕过去了吧?”风泉偷偷怼了殷绪一下,他被安排在队伍后方保护殷绪,风言滨的准备做的十分充足,内外夹击之下,林紫荆的第一层防线已经溃烂,此刻他们脚下是横七竖八的尸体,面目狰狞,令人不适。

殷绪回他一个微笑:“我再不济事,这点阵仗还是见过的,阿泉哥不必担忧。”

“谁担心你了?侯府里有机关,你待会儿可要跟紧我。”风泉督了他一眼,示意后面的人跟上来。

殷绪跟在他后面,眉头微微锁紧。他一踏进侯府便觉不适,头一阵阵发晕,可观他人神色却并无异常,到底是他多心,还是这侯府中另有乾坤?

“这里怎会这么安静?我记得第一重院门里是有机关的。”风泉疑惑道。这第一重院门实在令人大出所料,干干净净,竟是一点打斗的痕迹都没有,石山、长廊、树木,一切如常。

“看来设此计者善于攻心。”殷绪微讶,林紫荆手下竟还有这样的能人?如果可以,他倒很想去会一会这位仁兄。

打斗声隐隐从内门传来,风泉紧张主子安危,虽知心有疑窦却按下不提:“走!我倒要看看,那婆娘能使出什么花样!”

花样不怎么新奇,也就是想来个瓮中捉鳖而已。殷绪侧头扫了眼后面的侍卫,想来风言滨这里也不怎么干净,不过……

殷绪将心中想法压下去,干不干净关他何事,他只要保证自己的手下全身而退就好,其余的就看花落谁家,反正只要他震开经脉,脱身还是绰绰有余的。

“小心!”风泉拔剑将直直射向殷绪的箭挡住!

果然,方才的静谧都是假象,待殷绪看清周围局势,风泉和后面的侍卫已经加入了这场混乱不堪的战斗,血光四溅,曾经古朴大气的庭院已成了一片血海炼狱。

“多谢。”殷绪跟着风泉的步伐在刀光中找寻空隙,他垂眸看向那支被风泉一剑挡下的骨箭,刚想称赞射箭人的演技逼真,却突然一晃。

骨箭、血光……为什么脑海里会突然闪现以前的画面!溅了一身血的孩子孤零零的站着、冲过去抱他的白衣女子、阴森空旷的青铜宫殿……

不要待在这里,我要回家、回家、回家……

“嘶——”晃神不过一瞬,殷绪腰间便被狠狠地划了一道,却刚好将殷绪的思维拉回正途,他唇角勾起一抹冷笑,原来如此,昨夜突然发疯的林紫荆,这种莫名其妙的噩梦重现,背后的人根本没想插手风家的内乱,从头到尾,这场局的目标就是他!

“就不该把你带出来!你究竟怎么了?”风泉气急败坏地替他将背后的人处理掉,刚才从后面窜出的刀差点把殷绪的脑袋砍掉。

“我没事,”殷绪狠狠咬了一下舌尖,疼痛可以获得短暂的清醒:“看来,想杀我的人真不少。”

“你要干什么去!”风泉像看疯子一样看着殷绪,一个人往人多的地方走,他想死吗!

殷绪感觉到旁边有一道关切的视线,是鼎昇门的人。他无声做了个“撤退”的口型,回头对风泉道:“林紫荆的卧房在哪儿?带我去。”

能让他进入梦魇的人绝不是凡人能轻易对抗的了的,来再多的人也只会让伤亡增加,既然如此,他也不畏惧单枪匹马的闯一闯,如果真是他想的那个人,那么他绝对死不了。

见风泉惊讶无比的神情,殷绪尽量简明解释道:“世子不在这里,相信我。”他已经越来越不清醒,过去的事情像影片一样快速在脑海里回放,若他所料不错,曾经天道给林紫荆洗去的记忆已经重新被她拾起,虽然不知道是什么,但对他和风言滨来说都不是什么好事。

风泉愣愣的看着他,为什么明明都是一样的样貌一样的声音,却好像完全变了个人?然而形势紧迫没时间细想,他不再犹豫:“过来五个人,跟我走!”

殷绪压抑着脑海几欲炸破的回忆,哑声道:“谢谢。”

风泉抿了抿唇,单手揽着他杀出一条道来:“别让我觉得信错了人。”

好疼……想睡觉……殷绪没力气多说什么,只是狠狠地咬着自己的下唇保持清醒。

“世子真的在这里!”风泉到时正赶上风言滨和身边一众暗卫奋力厮杀。

“楚双?”风言滨眉头紧锁,利落地斩下一人头颅,瞪向风泉:“你怎么把他带到这儿来的?”

“是我要来的。”殷绪离开风泉的支撑,脚一软就要往地上摔,却被一双手稳稳接住。

风言滨只有一些必备的拳脚功夫,打仗虽够用,到底不如风泉这等练家子。风泉自发的顶替了风言滨的位置,却仍是有些不顶用。这里的人根本没有负隅顽抗的消沉之气,一个个双目赤红,毫无章法,完全是在凭本能杀戮,殷绪一瞬间就确定了这是闻名已久的摄心术。

“殷绪、殷绪,”他脑海里突然传来一道声音:“运转灵台,我给你度一道法力,把它想象成一股水流,循环小周天直到你能完全吸收为止。”

是顾去斋。殷绪深吸一口气,随着顾去斋的话慢慢调息。

“我这边被人绊住了,不能马上过去帮你,阮桥不仅恢复了林紫荆的记忆,而且大规模地在人间使用摄心术,一定逃不过天道的追捕。你一定要挺住,这里所有人一旦被阮桥恢复记忆,就会被视作规则的漏洞而完全抹去。”

“知道了,我会尽量拖住他。”殷绪单方面中断了和顾去斋的传音,仙人的摄心术可以在千里之外控制人的思想,相反,被施术的人掌握方法也可以和施术者沟通,而这种方法,陶墨曾经教过他。

“楚双?你怎么样?”殷绪睁开眼,便见到风言滨近在咫尺的脸,他调息的时候,场上局势更加激烈,风言滨也不得不重新上阵,敌人不知疲倦的攻击令他身上脸上多添伤痕,然而他的手仍紧紧地环着殷绪,一点也没有松开。

殷绪心中五味陈杂,低声道:“他们都已神志不清,不要硬抗,去找林紫荆。”

风言滨虽不解其意,却听懂了他话中的肯定:“人很多,路都被挡住……了?”话音未落,便震惊地发现前方自动清出一条路,毫无预兆,像是专门为殷绪那句话而生成的。

“楚双?”

殷绪反手拉住风言滨:“跟我走。”想见他这么简单的愿望,他有什么理由不满足?

“殷绪,你果然是个很有意思的人。”一阵轻笑从殷绪脑海中响起,始作俑者终于出现。

“阮仙君谬赞了,”殷绪不咸不淡地回了一句:“在下闻仙君大名已久,今日虽不得见真身,亦颇觉荣幸。”

“荣幸?你既已猜出我的来意,死在我手里,你还会觉得荣幸?”

“仙君若真想置我于死地,方才也不会费那样大的力气拖我进梦魇了。”殷绪道:“在下魂飞魄散对仙君没有任何好处,不是吗?”

“是没有好处,可是,我高兴啊。”虽然看不见他的面孔,但殷绪已经可以想象到一张欠揍的脸上欠揍的表情。

“在下一届凡人,对仙君来说命贱如蝼蚁,自然是仙君想怎么高兴就怎么处置。不过蝼蚁虽是蝼蚁,养起来还是要花心思的,您养了那么长时间的美女手下,说不要就不要了么?”

“你是说姜婷?”那个声音顿了一下,颇为厌恶地切了一声:“是啊,我花了那么长时间调.教,到头来还是成不了大事,让我多年心血功亏一篑。啧,走之前倒真起了点作用,不过也仅止于此了。说到手下,如果我有个像你这样的手下,今日怕是早就得偿所愿,真是可惜了。”

“能得到您的认可,在下实在诚惶诚恐,”殷绪话锋一转:“可惜在下什么都不高就是要求高,您的追求……我实在看不上,所以,您错爱了。”

“嗤,”阮桥冷笑一声:“你说这些不过是想拖延时间,我感兴趣就陪你玩玩,不感兴趣……我可不想阿若那么温和,抓住了人还要好言好语地送回家去,比起无偿提供快递服务,我更喜欢就地拆封,而且最好是四分五裂那种拆。”

“那就多谢您对我感兴趣的那么一小会儿帮我达成了目标,”殷绪狡黠一笑:“既然您都可以拿□□欺负刀枪棍棒,那就不要怪我们以多欺少。现在您要不要试着运转一下法力,看看它还剩下多少?”

不枉他撑了这么长时间,顾去斋他们终于到了!

风泉打着打着,突然发觉刚才还难以抵挡的不要命的打法突然慢了起来,上一秒掉了脑袋还能再爬起来的敌人就像布娃娃一样软了下去,先前凶多吉少的形势明朗了起来,他使力将刚斩下的头颅甩到最高的树上:“全面包围,清扫叛军!”

没有摄心术的加持,侯府里的乱军不堪一击,后面的援军很快补给上来,流水一样涌进了院墙,将偌大一个侯府挤得水泄不通。

“好好好,好一出缓兵之计!”殷绪脑海里传来阮桥咬牙切齿地声音:“不过你可别忘了,顾简能把我抓回去,却不能插手人间的事。”

他话音未落,殷绪和风言滨就同时看见了一抹紫色的裙角从楼阁上幽幽走下,她赤着足,步伐很轻,呼吸却粗重无比。

“你以为那个狗屁天道真能抹去一切?真正刻骨的仇恨生生世世都忘不了!你不妨就看看,看看这个女人,看看她的恨意能给她多大力量!”

“林紫岚,我要你血债血偿、永不超生!”

她披散着一头长发,紫色的衣裙上没有任何装饰,这是殷绪第一次看见林紫荆,完全不像个已经有了个十八岁孙子的女人,冶丽的像朵带剧毒的花,岁月在她脸上留下的痕迹无损她的美丽,反而带来成熟的魅力。

大家贵女,林紫荆是一位真正的大家贵女,凌厉、高傲,她的眼神中有刻骨的恨意和令人毛骨悚然的癫狂,但她的姿态依旧高傲,与跟在她身后畏畏缩缩的风言漓形成了天壤之别。

她看着风言滨,却像是透过他去看另一个人,那个她恨了一生的女人。

“堂妹,我们终于走到今天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