韶华不为少年留(三)(1 / 1)

“阿绪近日十分辛苦”少女素指纤纤,端上一盘素炒青瓜,笑盈盈地坐在殷绪对面。

“劳烦婉泽姐日日为我准备夜宵。”殷绪夹了一口菜,甘甜清爽,十分可口。

“阿绪为教务宵衣旰食,我不过略尽绵力罢了。”

“宵衣旰食不敢当,我只是尽力而为。”殷绪斟了杯茶递给陈婉泽:“这批外门弟子中,也有婉泽姐本家的人,我记得可对?”

陈婉泽道:“正是家弟,阿绪好记性。”

“瑾为美玉之意,看来令尊对令弟期望颇高啊。”殷绪轻描淡写地赞了一句,婉泽、瑾泽,一听就知轻重。

陈婉泽脸上微不可见地僵了一下,又马上恢复:“父亲只有一个儿子,自然期望高些。”

“是吗。”殷绪没有错过她瞬间的不自然,也不去拆穿。他这几日窝在清绪阁里将这批弟子的卷宗翻了个遍,莫说陈婉泽姐弟那些家长里短,便是叫他把所有人的背景都背一遍也不是问题。陈婉泽的母亲生她时伤了身子不能再孕,她父亲为延续香火纳了个女奴做妾,这才有了陈瑾泽这个庶弟。老来得子自然欣喜,更别说这儿子机灵可爱,陈婉泽的父亲视他若珍宝,远超对陈婉泽这个嫡女的重视。陈瑾泽今年入鼎昇门,她作为嫡姐定会被百般叮嘱为弟弟打点关系,至于她是否真心想为这个便宜弟弟打点关系……那就呵呵了。

“阿绪何时对我的事情这样上心,倒叫我受宠若惊。”陈婉泽无意识地抓紧自己衣衫下摆,目光也微微飘移。

殷绪瞥了眼那盘只被自己动了一筷子的素炒青瓜,唇角勾起,眼里却没什么笑意,他将语速放慢,拖长声音道:“婉泽姐不想我对你上心?或者说,婉泽姐以为我尝不出这青瓜里的……好东西?”

陈婉泽脸色一白,却仍想挣扎否认:“阿绪……何意?”

“婉泽姐当真不知我是何意?”殷绪稍稍加重了“当真”二字,脸上仍是笑盈盈的,可在陈婉泽看来,却与平日里的笑容天差地别。陈婉泽到底不过二八年华,终于撑不住强装出来的镇定,她身体一软,刚才下药时的勇气荡然无存。

“我……我只是…只是……”她嗫嚅半天说不出一句完整的话来。

“嘘。”殷绪突然制止了她的话头:“喝口茶再说也不迟。”

陈婉泽一愣,虽不明其意却还是将面前的茶水一饮而尽,一杯茶灌倒肚子里,好歹让她渐渐冷静下来。

不一会儿,一阵脚步声渐近,接天峰的一名仆役匆匆跑来:“殷少爷,门主叫您过去。”

殷绪不紧不慢道:“可说了何事?”

“回少爷,是湄洲的信到了。”

殷绪眉头一跳,心中已有数:“我知道了,你先下去吧。”

待那人走远,陈婉泽试探道:“湄洲的信?”

殷绪看着她,似笑非笑:“怎么,婉泽姐也有兴趣?”

陈婉泽身体稍震,连忙低头:“婉泽…不敢。”

她本以为殷绪性格宽厚好把握,想借着他的名义为自己谋些便利,可今日短短一番话过后,方知自己错得离谱,这个看似好说话的少年,心机绝不逊于少言寡语的聂清林。只是知道得太迟,做下的蠢事不知如何收场,她一想到这里,手心里刚收回去的冷汗又冒了出来。

正当她胡思乱想之际,一阵竹叶清香扑面而来,待她回神,才发现肩上已多了层薄衫,还带着少年的体温,陈婉泽有些愣怔,苍白的脸上氲出点红。

“晚间湿气重,婉泽姐不是练家子,还是多穿些好。”殷绪起身脱下外衫给她披上,虽然陈婉泽有算计自己的意思,但往日情谊还在,他不忍让一个女孩子过于难堪,“外衫轻薄,不过聊胜于无。”

陈婉泽垂下眼脸,低声道:“谢谢。”

“就算不是一母所出,他终究姓陈,同气连枝,何必太过计较?”殷绪走出几步,又停下来。他微微侧身,轻轻叹息:“殷绪言已至此,婉泽姐…好自为之。”

殷绪走到内殿时,孔少慕正拨弄香炉。殿门敞着,里面橘黄的光晕透出来,暖了月夜的清冷,也勾勒出拨香之人稍嫌柔和的轮廓。

孔少慕头也不抬:“到了就进来吧。”

殷绪将殿门轻掩,俯身向孔少慕行礼:“殷绪见过师父。”

孔少慕这才抬起头来,他看着殷绪身上的月白内衫有些愣怔,随即立刻反应过来,轻笑道:“绪儿真是惜花之人。”

这几日陈婉泽每晚都送夜宵到清绪阁,虽然时间晚,但若谁想知道也并非难事,更何况殷绪本就没想过能瞒过孔少慕,所以他看着孔少慕意味深长的笑容时并没慌张,只是淡淡道:“花儿娇嫩,理应呵护。”

“绪儿如此怜香惜玉,恕为师眼拙,原先竟没看出绪儿还是颗风流种子啊。”

殷绪垂眸:“师父过誉,若论风流,弟子恐不及您万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