萧庄主沉吟片刻叹了一口气摇摇头。
“我与夫人虽琴瑟和鸣,却始终不曾有孩子,那时到处寻医问药,拜佛烧香。有一次外出回来,途中遇到一名妇人抱着刚出生的婴儿躺在路边奄奄一息。我们便将她和孩子带回山庄。”
“妇人刚生产完,状况都非常糟糕,因劳累焦虑过度,不过几日便撒手人寰。孩子的情况好一点,在夫人的精心照料下活了过来。”
“至于她们来自何处,遭遇了什么,为何沦落如此并不知晓。”
萧然从小体质虚弱,也是在萧夫人精心呵护下才长大成人。
这么多年未曾离开过萧夫人。
对于萧氏夫妇来说,萧然与萧宴的存在完全不同,萧然如同亲生,而萧宴是收养来的。
前世萧宴与清水情感一再遇挫,怕是这对老夫妻一早就打算将女儿嫁给萧宴,没办法接受他另娶她人。
听完老庄主的叙说,几乎没有任何迹象说明萧然是云修的女儿。
按照孙氏交代,云修是毒死那个妾室,将刚出生的女儿扔了。
这与萧庄主描述的有些差入。
但是也有可能云修没有赶尽杀绝,或者萧然的生母知道他的狠辣,带着女儿逃出去了,云修害怕引起孙氏不满,故意那么说。
秦湛问道:“您觉得萧姑娘和她的亲生母亲像吗?”
老庄主摇摇头,“可以看出她生母有几分姿色,不过与然然并不像,尤其是眼睛,然然的眼睛很大,水汪汪的,整个人灵动秀气,那妇人却是一双丹凤眼,即便病入膏肓,仍可见妩媚。”
长得不一样尤其是眼睛差别这么大,云修不可能从容貌上判断什么。
既然没有关系,云修应该不可能绑架萧然。
更不可能因为她长得不错起了色心。
秦湛陷入沉思,说不定真的与云修无关?可是那天他明明看见萧然后情绪不对,难道是萧然的衣着或首饰有问题?
“萧姑娘身上可戴了生母留下珠钗环佩之类的东西?”
老庄主失魂落魄,“她生母只留下一个长命锁和一只金手镯,小时候她还愿意戴那长命锁,长大了因为脖子上有胎记,无论春夏都将脖子捂的严实,便不再戴了。”
“脖子上有胎记?”秦湛恍然明白。
萧然的衣服款式都差不多,尤其是衣服领口几乎一样,不是竖领,就是荷叶边堆砌。
确实看不见脖颈。
他一直以为这姑娘太保守,才会如此,原来是胎记。
绕来绕去,这件事就是云修干的,那天他看见了萧然的胎记。
只是他想做什么?
如果不想要女儿,不认就是了。
如果想要,认了就是。
没必要冒这样的危险将她绑架,而且生不见人死不见尸的。
很明显绑架这件事从他第一次见到萧然就在准备了。
不仅如此,云夫人云娇全部参与。
就说呢,云娇的变化太大了,原来是想和萧然拉近关系,这样便可以将人毫不费力带走,且理由充分,推脱起来也干净。
如此,不惜动用全家人,压上所有人的身家性命和云府的前程,秦湛认为问题不可能简单到认不认女儿。
这其中一定隐藏着更大更严重的事。
他告别老庄主,安慰他会尽快将人找回来。
回到卧室,秦湛和云暖说了自己的想法,随后将渺风喊来。
渺风正好也有事要汇报。
秦湛问他,云娇的马车那日是不是直接回府的,中间去了哪里没有?
关于这个,暗卫也确实用心查了,特别是沿途停的地方,都仔细查过。
“马车只在荣安堂门口停留片刻,云娇的婢女下去抓了几副药,并没有停留很久。”
“呵,人就在荣安堂。”
荣安堂也被暗卫查了个底朝天,没有问题,即便这样暗卫也没有掉以轻心,到现在都是一眼不眨地守在那里。
“拿荣安堂周边地形图过来。”秦湛道。
渺风从怀里掏出图纸,自暗卫得到萧然失踪的消息,她所有活动过得范围图纸全部细描出来,人手一份。
将地图摊平放在秦湛面前。
云暖也凑了过来,忧心忡忡,“就算萧然进了荣安堂没有出来,现在怕是被人转移走了。”
秦湛摇摇头,“弄不走,这两日北陌使者过来,城内城外戒备很严。”
大白日弄个人离开容易引人注意。
云修能在这个时候动手,无非是认为北陌来人,秦湛根本无暇顾及萧然的失踪。
可是他却不曾想,凡事有利有弊,因为北陌使秦湛分身乏术,当然他藏起来的人也因为城内戒备而无法转移。
到了晚上,管控虽然松了,可是秦湛的暗卫也已经开始全城搜人,荣安堂依旧无法将人转走。
“人十有八九还在荣正堂。”
渺风皱了皱眉,目光定在图纸上荣正堂的位置上,“可是暗卫已经将荣正堂查了个底朝天,并无踪迹。”
“荣正堂可能有密室。”秦湛猜测。否则无从解释。
听到密室,云暖便想起西山的密室,想起曾经将秦湛和宁溪堵在里面三天的光辉事迹。
当时她还刺激秦湛故意问那黑漆漆的密室是不是通往京城的暗道,差点将秦湛气死。
现在想想时光飞逝的真快。
她双手撑住下巴,仔细地看着图纸。
突然,她指着荣正堂北面标志的一条巷子问道:“这是什么街?”
渺风回答:“这是荣安堂后门的乔瓦弄。”
是一条巷道,平时人都在前街,这里几乎无人走。
荣正堂的前门对着正阳街,这条街不是京都最奢华的街道,却是最老的,很多老字号店铺都在这条街上。
乔瓦弄那边就是七里屯,是北城平民聚集区,一些消费低下的商铺聚集在这里。
乔瓦弄与七里屯用一条城墙隔开。
“乔瓦弄?不是和芙蓉巷离的很近?”
渺风点点头,“王妃在芙蓉巷差点遭遇暗镖,当时那镖就是从弄瓦巷的高墙上飞来的。”
那堵墙是建国初期,权贵们为了杜绝北城乞丐流入正阳街,特地出资修建。
后来国泰民安,百姓慢慢富裕,这堵墙虽然没有多大的意义,却还一直都在。
说到这里,云暖和秦湛不约而同看向彼此,从对方的眼里都看到同样的结论。
秦湛伸出手,骨节分明的手指落在地图上的荣安堂上,随后慢慢移到芙蓉巷北二楼,“给本王盯着这里。”
云暖曾经去了北二楼要见秦煜,后来就是被人蒙住眼睛带走的,虽然不知道路线,却清楚的感觉到那是一条密道,而且周围阴凉,可以考虑是一条埋在地下的暗道。
正阳街属于富人区,芙蓉巷属于平民区,两条街道平行而立,中间隔着一堵围墙和弄瓦巷。
荣正堂面朝正阳街,背对七里屯,而北二楼面朝七里屯,背对正阳街,若是从荣正堂到北二楼,步行最少一个时辰,然而两家的直线距离却不到半里路。
这让正常人,绝对想不到两者有什么关系。
实际上,底下挖一条暗道也不是很麻烦的事。
云暖感叹,原来那天晚上见到秦煜,是在荣安堂的一个书房。
怪不得她有闻到淡淡的药香味。
渺风离开后,云暖担忧地抱着秦湛,“你说萧然会不会遭遇不测啊?要不我们直接将云娇抓起来,逼云修交人。”
秦湛抱着她沉思片刻,“没有证据,云修不承认,你能奈何?”
云修既然如此做,必定是抱着破釜沉舟的决心,不可能轻而易举承认。
就算现在在荣正堂或者北二楼找到萧然,云修也会一推干净。
“直接搜查这两处不行吗?”
“拿到搜查令不难,但是同时搜查这两处,又在这个时间点,云修一定知道暴露,到时候狗急跳墙反而会给萧然带来危险。”
只能秘密的查,其实秦湛最不想大张旗鼓,正面和云修钢,是觉得这背后有大文章。
他很好奇云修到底为什么这么做?!萧然应该是他的女儿,他绑架自己的女儿算什么事?
难道就为了挑起晋王府与揽秀山庄的矛盾?
这个理由好像十分牵强,毕竟无论怎么说,他两个女儿在晋王府呢。
就算他弄垮晋王府,对他的好处到底在哪里?
除非背后有人指使。
然而京城能指使他对付晋王府的好像也没谁。
安慰云暖,“放心,萧然不会有事,我们不动,云修也不会动。但是他不会将她长期囚禁在那里,所以这两日,一定会被转移。”
盯着芙蓉巷总没错。
五月初一
云暖打算去容华寺上香祈福,保佑萧然平安无事,快快回来。
此时,秦湛已经和萧庄主等人在花厅商量事情。
云暖打算去打声招呼。
路上碰到管家带着揽秀山庄的人朝花厅去,她便没有再去打扰,直接和秋水出门。
揽秀山庄昨夜遭贼。
好几处都被贼人翻了,包括萧夫人的卧室。
虽然发现及时,并无重要东西丢失,但箫夫人本来因为萧然的事心力交瘁,又遭遇惊吓,现在卧床不起。
箫庄主顿感浑身无力,差点晕倒,他急忙起身,将这边的事情交给箫宴,自己片刻没耽误便起身回去。
送走老庄主,秦湛责怪箫宴不该在事情刚刚发生,便通知老庄主,害他们忧虑。
箫宴则一脸惊讶地看着秦湛,表示自己并没有,还特地跟自己的人嘱咐,事情不明,不向山庄透露。
两人这才知道,箫庄主匆忙而来是从别人那里得到消息。
秦湛停在廊下,背手而立,目光随意投向别处,“好一个调虎离山之计。”
事情一出,箫氏夫妇肯定如火上烤,山庄也会陷入人心恐慌。
老庄主一定会第一时间带人进城,加上箫宴不在,山庄力量顿时薄弱,贼人这个时候拜访山庄,自然轻松很多。
云修绑架萧然果然有问题。
箫宴折扇一推,懂得秦湛的意思,“这次或许并不是针对晋王府,而是冲着揽秀山庄来的。”
直到现在他都没有将嫌疑放在云修身上。
也是,若是不知道其中的奥妙,谁会将这件事和云修联系在一起?
秦湛心中又多了一份坚定,萧然不会有事,至少在云修想要的东西拿到之前不会有事。
穿过花厅,正好看见麻三和渺风在廊下说话。
他喊了一声。
渺风疾步过来,秦湛在他耳边嘀咕几句。
“尽快拿到东西,一样不落。你亲自去。”
“是!”
云暖从容华寺出来,已经日上三竿。
今日在寺中烧香遇到不少熟人,上高阶时,定远侯府的老夫人崴了脚,秋水不仅紧急关头扶住她,还帮她的脚踝复位。
老夫人和候夫人心存感激,还要登门道谢。
云暖和秋水觉得是小事,让她们不要在意。
侯夫人还提到云夫人,说她们是好友,怪不得看见云暖,觉得亲切。
云暖没多说什么,反正外界也不知道她和云府的血海深仇……
因为萧然的事,云暖的心情也糟糕无比,她没有直接回王府,而是和秋水在街上乱逛。
希望某个抬头的瞬间能看见萧然站在不远处。
随便逛逛,不知不觉走到珍宝阁门前。
想起那日麻三给大家送礼物,萧然当时羞涩又开心,那时大家和睦相处觉得很幸福。
想着想着,云暖的眼睛湿润了。
秋水为了让云暖开心一点,特地说自己定了许多珠宝打算送给大家,也有给萧然的。
两人打算进去看看。
刚抬脚,门内有嘈杂声,随后一个伙计从里面飞了出来。
若非秋水动作快,将人接住,那伙计要吃大亏。
直到里面的人站到门口,那伙计瑟瑟发抖的双腿一软,跪了下来,“郡主饶命,郡主饶命,小的小的不是有意冲撞您的。”
说完,便看见云暖站在一旁。
他又跪地爬过去,给云暖磕头,“求王妃救救小的,小的不是故意的。”
门口站着的正是北陌小郡主。
那日宫宴云暖只是远远一撇,今日倒是有幸凑近观看。
她有北方女子所特有的健壮浑厚的体质,圆圆的脸蛋,微黑而丰韵,浓浓的眉毛很有型,长睫下一双眼睛,倒是滴溜溜地闪着光。
她手里拿着细鞭,满脸不屑地看着众人。
跟在她左右的是两个彪悍的肌肉男,身后还有两个婢女。
几人瞬时将门口围的水泄不通。
这时,从后面挤出来一位宫人,看见云暖,立马跪下来,“给王妃娘娘请安。”
云暖脸色恢复正常,“起来吧,到底怎么回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