刚刚皇上的话明显对联姻的事处处抵制，可箫拓的表情耐人寻味，不骄不躁，胸有成竹。

这种气定神闲的态势必定有强大的内心支持，然而到底是什么在支持他？麻三有些不安。

出了正阳门

宽阔的宫门前，寂寥地停着一辆马车，马车旁那个娇小熟悉的身影正在徘徊。

一看见他，便快步迎了上来。

这些年他身边有很多人，每天都热热闹闹，可是万家灯火，无一盏是为他守候的。

此刻，眼前人在等他，只等他一人。

他上来毫无顾忌地牵起她的手，朝马车走去，“我不是让你跟他们一起回去？”

秋水摇摇头，小脸被暖风吹的红扑扑。

明明知道有事，回去等着岂不是更着急。

“你们怎么说，皇上是不是要联姻？”

麻三将秋水抱上马车，自己也跟着跳上来，“哪有，箫拓只是带女儿过来玩。”

如是这样说，秋水却从他忧郁的眼睛里看出另一种答案。

她挨着麻三坐下，手不停地抚摸玉镯，心中似有什么不详的预兆。

她想起那个梦，那个碎了的玉镯。

麻三握着他的手，“把心放肚子里，我答应娶你的，谁也阻止不了。只等你师傅回来，立马办事。”

说到师父谷丰，秋水始终感觉不对劲。

对他来说，京城已经没有让他牵挂事，连秦湛成亲，他都未曾露面。

这次一接到飞书马上往回赶，必定是无比重视。

然而回来的行程却一再被推迟，让她莫名慌张。

从前不在意，认为兜兜转转，麻三都在她的身边，不会离开。

他们注定纠缠一辈子。

然而北陌使臣的到来，让一切变得没有定数。

麻三平时话很多，此时此刻却不言不语。

她最怕这样深沉的他。

为了遣散压抑的气氛，她笑着说，“我真以为你如师哥所说，娶我只是为了拿回马车送出来的宝贝。”

说完，咧嘴一笑，浅浅的酒窝让她明媚的脸瞬间光彩照人。

麻三回以温暖的笑：“我在乎那点东西？等我娶你的时候，你就知道你师哥的财力在我面前不足一提。”

秋水眼睛都笑迷了，“你又跟我吹牛。”

“不信啊，你且等着，到时让你见识见识什么才是史无前例的十里红妆。”

就算他是吹牛，秋水也觉得幸福。

深夜的街上冷冷清清，马车车轱辘压过地面发出的声音格外响。

秋水往麻三的身旁挤了挤。

麻三似乎从梦境中醒来，伸出结实的胳膊搂住她，并贴心安慰，“没事的，放心。”

两人就这样无声地依偎在一起，很快便到了晋王府大门口。

平时这个时候，门前只有两盏灯笼发出昏暗的光，今日却灯火通明。

除了大门开着，东西两侧的小门也开着，里面不时有人进出。

麻三将秋水扶下车，心中疑云丛生，“怎么回事？今晚？”

秋水也十分好奇，正好渺风从大门出来，神色凝重。

两人快步迎上去，异口同声：“发生什么事？”

渺风道：“箫姑娘不见了！”

秋水眨了眨眼睛，好像没听明白，“萧然？不见了？”

“好好的一个大活人在王府不见了？”麻三觉得不可思议。

渺风愁容满面，“现在暗卫正在全城搜索，目前毫无头绪。”

没有多问，渺风行色匆匆，消失在夜色里。

正厅，灯火通明

麻三疾步进来，看见箫宴虚握拳头撑着额头，显得疲惫不堪。

秦湛正襟危坐在主位上。云娇跪在云暖腿边，不停地拭着眼泪。

云暖动了动唇角，脸色十分不好，虽然云娇跪在自己的腿边，表现的十分无辜，态度很诚恳，理由也合理，但她仍然觉得萧然的失踪与云娇脱不了干系。

管家将事情的大概叙述了一遍，“下午，云侧妃和萧然姑娘一起去逛街，回来的途中，云侧妃碰到云夫人的贴身婢女，得知云夫人生病，便回了一趟云府，萧然姑娘没有同行，自己回来。”

直到云娇傍晚回来，大家才发现萧然不见了。然而箫宴和府上的人以为她和云娇在一起，也没有在第一时间引起重视。

麻三似乎觉得哪里有问题，只是一时想不起来。

萧然初来京城，京城有揽秀山庄的产业，这到底是商业对手绑架，还是仇家找上门？

他认为两者都不是，毕竟京城乃天子脚下，萧然又是晋王府的贵客，这个时候出手，等于和晋王府树敌。

稍微有点脑子的都不会选择这个时候动手。

当然也有可能是秦湛的死对头故意这样，好挑拨他和揽秀山庄的矛盾。

他俯看了一眼云娇，总觉得此事透着怪异。

这一夜，暗卫疯狂搜城，王府全员无眠。

因为事发突然，又恰逢发现萧然不见距离她失踪时间拖的太久，以至于暗卫实在无从下手，只能按照她们白天去过的地方地毯式搜寻。

终究是一无所获。

次日，秦湛一早便拖着疲惫的神色入宫，萧然的事情交给渺风，务必尽快找到人。

如果萧然在晋王府丢失，恐怕揽秀山庄的老庄主要亲自提刀找来。

出门时，秦湛还特地交代暗卫死死盯住云娇，他怀疑问题还是出在云娇身上。

就冲她最近的变化，就让人觉得不对劲。

只是她和萧然非亲非故，也没有利害冲突，为什么冒这样的风险将人带走。

这让人百思不得其解。

……

箫拓因为昨夜看见皇上和十一皇子对待联姻很排斥，今日并没有提起。

因此让秦湛的心情好了不少。

回到府中，还没来得及问萧然的事，管家便面色凝重说箫老庄主已经到了。

秦湛眉头微皱，萧然刚刚失踪，消息还没有散出去，他怎么这么快就到了？

难道萧宴通知他的？

没有多想便急匆匆往正厅赶。

刚穿过游廊，渺风追了上来，汇报今日暗卫所查。

“依云侧妃所言，她们昨日在东大街遇到云府的婢子，东大街离王府近，所以萧姑娘善解人意将马车让给云侧妃，自己带着婢女下了马车走回来。但是暗卫从她们分开的地方一直查探，没人见过萧姑娘。”

萧然性格内向，不喜与人交往，不存在被陌生人骗走的可能，然而京都她没有熟人。

更不可能有人在王府门口强行绑架。

秦湛的目光幽深，如一弯深潭，看不见底，“你的意思是她根本就没有下马车？”

渺风也不确定，这件事没有任何线索，暗卫只能沿街查访，又不能弄出太大的动静，查起来了比较麻烦。

一天下来，只得到这个猜测。

“若是她从马车下来，走回王府，以她的容貌穿着，会有人注意，然而我们仔细打听，周边商铺，无人见过她。”

让他一个暗卫头领能将猜测说出来给主子听，必定有笃定的事情证明。

秦湛背手，侧脸看过来。

他需要听足以确定的东西，而不是猜测。

任何猜测都会打乱他的思维，干扰他的决策。

渺风道：“东街口有个小乞丐，之前萧姑娘给过他银子，他心存感激，只要看见她都会格外留意，那日他确定没看见萧姑娘。”

“果然！哼，本王就觉得云家有古怪，只是想不透，暗卫去云家查了没有？”

“云家一切正常，并无绑架萧姑娘的迹象。云夫人也确实生了病。”

这就奇怪了。

“继续查，若真与云家有关，本王倒要看看云修几个意思。”

说完，疾步进了正厅。

箫庄主坐在客位上，满脸黑线。

箫宴低头站在一旁，往日的神采飞扬被此刻的焦虑代替。

好好的娇女就这样莫名其妙地消失，老庄主心中又急又悔。

匆忙赶来，对事情的始末还不清楚，只知道萧然在回府的途中不知去向。

他之所以黑脸，就是认为晋王府居然让她一个人回府，没有起到保护的作用。

一个未出阁的姑娘，长得国色天香，京都有权有势的纨绔子弟又多，万一碰上一个掳去，岂不是糟蹋了名声？

他双拳紧握，慢慢松开，“晋王府怎能让她一个人独来独往？”

秦湛拱手见礼，态度谦卑，虽然他是皇子，是护国大将军，但是箫谷主是江湖世家，名声在外，又是长辈，他浅浅一礼是需要的。

“箫老一路辛苦，这次全怪本王疏忽。”

昨日全府去宫里参加宫宴，这才给了某些人使坏的机会。

为了安抚箫谷主，他补充道：“您放心，本王会尽快给您一个交代。”

“王爷可有线索？”

现在没有确切的证据，只有猜测，秦湛不想提前说出来，以免打草惊蛇。

现在虽然基本确定萧然没有下马车，却不能确定到底是云府绑架了人，还是云娇个人行为。

必须弄清楚为何绑架，确保萧然绝对安全，才做下一步打算。

现在暗卫将云府盯的很死，云修也没有出门。

目前来看，他们现在并没有对萧然动手。

“暂时没有，不过本王已经命人全城搜索。”

秦湛让萧宴带老庄主先下去休息，他这边商量点事。

待箫庄主父子走后，麻三跺着步伐，走来走去，“那日我碰到她，她说云娇给她送了礼物，她去答谢，是个十分单纯感恩的姑娘。”

当时秋水蹲在假山后听到了，“三哥还让她不要和云娇接触，免得被卖掉不自知呢。”

云暖接句，“云修夫妇来过后第二日，云夫人让云娇给我送了礼物。也给萧然送了，是上好的绸缎”

麻三听到这里，终于明白那里不对劲，“萧然根本就没有下马车，而是跟着马车一起去了云府。”

这一点，麻三的想法和渺风的撞了。

只是没有证据，一切都只是猜测。

麻三又道：“萧姑娘如此感恩的一个人，怎么可能收受云夫人的礼物，而在听到云夫人生病后，不去探望？”

这对于萧然来说根本不可能，就算云娇让她别去，她也一定会去。

经过麻三的分析，大家都觉得，萧然十有八九进了云府。

再一想到云修初见萧然时的表情变化，大家更加确定这一点。

“云娇约她出去玩，云夫人生病都是为了做局带走她。”麻三肯定地说道。

“那天云修到底在萧然身上看见什么才会失态？”云暖努力回想萧然的样子，却并没有什么异常。

大家陷入沉思。

……

夜里，秦湛刚刚从萧老庄主的卧房出来，看见渺风一身夜行衣在游廊尽头徘徊。

他疾步过去。

两人默默地穿过游廊，在花厅门前停下。

渺风道：“已经查过，萧姑娘并没有进云府。”

“确定？”

“确定，我们的人在云府守了一天一夜，云府上下并无可疑，也问了云府一个得力的下人，没看见萧姑娘。那日云侧妃回去，恰巧一名大夫从府上看诊出来，那大夫确定当时回去的只有云娇和一名婢女。”

秦湛陷入沉思。

线索似乎就此中断。

回到房中，云暖正坐在桌前等他。

对于萧然的失踪她十分自责。

“有消息吗？”

秦湛喝了一口茶，摇了摇头。

云暖急的不知如何是好，那日将她带去宫里就好了。

“你说是不是萧然的容貌或者某个举动像云修曾经喜欢过得一个女子，这才将她藏起来？”

云修虽不是老色批，但对于初恋或者曾经没得到的女子也会有情愫。

秦湛缓缓放下茶杯，心中冒出一个大胆的想法。

“或者……她长得像她娘……”

嗯？云暖咋一听没明白，不过眼睛转一圈的功夫，立马会意，“你是说……她可能是云修的女儿？”

这样似乎也解释不通啊。

如果是云修的女儿，现在成了揽秀山庄的掌上明珠，按理他应该积极相认，为云府寻求新的出路。

这样把人藏起来有什么好处？

一不小心得罪揽秀山庄不说，被晋王府知道肯定会死翘翘。

这点他不可能不懂。

关于萧然的身世，萧宴只说过是老庄主和夫人外出抱回来的，具体是谁家的并不知道。

秦湛起身，再次去了萧庄主的厢房。他需要确定某件事。

房间里烛火滋滋作响，四周暗影浮动。

萧庄主将秦湛迎了进去，两人对立而坐。

“晋王殿下有话不妨直说。”

走了又回来，肯定有什么想问又问不出口的事。

现在只要能找到女儿，还有什么好避讳的？

秦湛也不废话，直问：“本王想问一问关于萧姑娘的身世，您对她的亲生父母可有消息？”