这些犯人虽说粗鲁却重视江湖义气最恨的就是兄弟背叛。头铺甄哥听他说着自己的经历越听越是生气他使劲一踹前边那人的屁股说:“搓个火儿。”
那人蹭地一下蹿到地上从他的那个坑洞里一通翻取出个纸叠的小盒子里面有点烟灰。他又从打在被垛中的褥子一角拽出一点棉花撕成薄薄的一片把少许烟灰倒在上面。然后把这一小片棉花细细地捻成小纺锤形烟灰被搓实后右手抓紧鞋左手按在右手上双手用鞋底按住小棉花棒用力迅前后搓动搓不了几下双手用力往外一推松开手取出棉棒抖一抖吹一吹棉棒中间就冒出一股黑烟:着了!
张胜看得目瞪口呆与此同时甄哥从自已的炕洞下摸出个烟头来宝贝疙瘩似的嗅了嗅然后又褥子下找出一块报纸撕下二三公分宽六七公分长的一条拆开烟头把烟丝仔细揉到报纸条上搓啊搓几下就搓成了根一头细一头粗的“卷烟”!其作工之精致技术之熟练当真是闻所未闻见所未见。
烟也卷好了火也搓着了头铺盘腿坐在自己铺上烟灰盒就放在跟前以便攒住烟灰供下次搓火时用。他眯着眼抽着那支“卷烟”其他人都极度渴望地盯着那缭绕的烟雾。细细的一根“卷烟”被他抽了一半。
他意犹未尽地呷呷嘴说:“哥们。你这事儿姓徐地那孙子要是不扔下兄弟没准儿就趟过去了要快意恩仇懂吗?你这案子没啥大不了又不是死罪人活着就行活着就有希望。来抽一口。”
老秦忙推了他一把。替他说道:“谢谢老大谢谢老大”然后赶紧把烟接了过来。张胜接过来只吸了一口看到四周眼巴巴的目光。便把烟递给了下一个人。
“有点眼力件儿不用人教挺懂规矩!”头铺老甄满意地笑笑。
烟头传到最后一人已经剩下不到一厘米了。手指烫得捏不住一个人从笤帚上拽下一根细杆一折为二夹着小烟头仍旧猛抽。直到这根烟全部成灰。
号房里的老二方奎说道:“不过还是得上下打点才行不然就不好办。如果再有人特意想整你。要出去也不是那么容易。这进来吧。没咋地呢先整个刑拘然后检察院才批捕。不够捕的要不放了要不撤捕劳教。
话说回来这劳教还不如判刑呢劳教苦啊把人当牲口使累出屎来都不饶你宁捕不劳进来过的都知道。就说你吧人先拘进来了然后才批逮捕证然后就等起诉开庭一次不行两次判完了不服气还得上诉折腾去吧不把人折磨神经了不罢休啊。”
老奎的罪说大不大说小不小是因为犯罪金额很小才三百块说大……他是公开抢劫。
甄哥便笑道:“你小子深有感触啊被抓腾稀了吧?就抢人家一包儿得慢慢在这消受吧。”
老奎靠了一声老三彪子嘿嘿笑道:“二哥活该倒霉我盗窃六万多罪名还没你重呢哈哈。知足常乐吧这要是83年严打咱们这个号里全是蹦枪子儿的命。”
甄哥唏嘘道:“是啊那年头狠呐。我一哥们和女的开玩笑把她胸罩扯下来了旁的啥也没干流氓罪崩了!”
老奎说:“还不都那样有个兄弟偷辆自行车五花大绑地就给毙了另一个只是侃价没侃明白气极了抱起人家的那西瓜就走得也崩了。”
彪子眯着眼仿佛还在回味香烟的味道舔着嘴唇说:“不过话说回来当老大就得有这派头。人不狠立不稳那几年国家上下多乱呐不是夸大其辞那乱像看着真让人觉得马上就要改朝换代似的一通严打结果如何?那治安好地路不拾遗夜不闭户余威整整起了十年作用狠人就得狠人治我特崇拜邓爷爷。”
张胜打坐似的盘腿坐着一边听他们说一边看着墙上贴着的的《看守所在押人员行为管理规范》有一句没一句地背着。
“开工了开工了”早上负责看牢室门的自由犯又挨个号房地叫起来头铺甄哥对老秦和张胜说:“你们俩去取。”
老秦连忙答应一声张胜悄悄问他:“干什么活?”
老秦说:“什么活都干捡猪毛、捡豆子、扎纸玫瑰、印卷纸、做彩灯、做二级管、磁环什么的。”
他嘿嘿地笑道:“跟你说做皮带扣儿我最拿手画好图样要什么形的我就能给你车出什么形地来精致着呢可惜……这儿的看守所没有车床。今天应该还是捡猪毛……”
两个人走到院子里只见其他号房也有人走出来在管教指挥下各自拖了一个大麻袋回去。进了号房往地上一倒一股恶臭扑面而来地上小山一般一堆猪毛。
头铺甄哥说道:“开始干活老秦教教张胜。”
大家都围拢来只有头铺甄哥、二铺方奎、三铺老彪没挪地方他们的活照例是由其他人分摊地。
老秦说:“这活简单没啥技术含量就是把这白猪毛
猪毛分开一个人一天五斤定量……”
大家伙儿坐在地上开始分起猪毛来张胜入乡随俗也跟着往地上一坐三铺老彪背着手监督他们干活甄哥和方奎不知从哪儿摸出一副扑克斗起鸡来。
忽然铁门“咣”地一响传出开锁地声音。大家为之一震恍若惊弓之鸟甄哥和方奎一掀褥子遮住扑克蹭地一下跳到地上抓起一把猪毛相起面来。
门一开甄哥刷地一个立正比当了三年战士地老兵还要标准标枪似的站着。出一声简短而有力地命令:“立~~正!”
大家如奉纶音急急跳起贴墙站了一溜儿挺胸腆肚精神抖擞。只有张胜刚来还没进入状态实在做不出那副孙子样所以站姿稍显松驰。
管教进来了。随手带上门谁也没看仰着脸往里走甄哥便屁颠屁颠地跟上去。老秦肩膀稍稍一歪。凑近张胜耳朵低声说:“这是牛管。”
“哪个叫张胜?”管教说话了。
老秦推了张胜一把张胜反应很快立即一挺身。中气十足地道:“报告。我是张胜。”
张胜急步上前。心里稍显忐忑牛管穿着制服。没戴帽子国字脸骨骼粗大人并不胖鼻孔出奇地大他的鼻孔一直在朝天仰张胜站在近处能看到里边蜷曲的两根鼻毛。
“进来没人欺负你吧?”
“谢谢管教关心没有!”
“嗯安全员回头把他头给剃了。”
“是!”甄哥啪地一个立正。
“好了1o7o张胜现在跟我出去~
张胜一呆之后才反应过来忙道:“是!”
跟着管教出了号房拐了几个弯正看到那个单间牢房。门开着阳光直射进去里边一个身着休闲装的中年男子坐在桌前一台手提电脑闪着游戏画面不过那中年人并没玩此时正握着一卷书一边喝茶一边在看。
张胜大吃一惊眼睛都直了这样的画面出现在看守所里真是叫人匪夷所思。
“看什么看快走!”牛管凶巴巴地吼。
那中年人闻声抬起头来张胜一眼望去只觉得是个十分斯文儒雅的男子除了那双沉稳有神的眼睛竟然没有注意他地相貌。
“呵呵原来是你呀昨天高歌入囚的那位兄弟。凡所有相皆是虚妄。若见诸相非相即见如来。这一夜的功夫可有体悟了?”那中年人笑吟吟地问。
这人是谁?
张胜实在摸不透这个人的来路眼前所见处处透着诡异他只是直觉得感到这个人绝不是一个故弄玄虚地神棍。他举手投足之间自有一种威仪他坐在牢里却像坐在高高的王座上睥睨他的臣子那是自己无论如何都学不来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