师徒教学的第一步就是师父详细考察弟子的资质，给他挑选最合适的修炼功法并制定今后各类公共课程的选课计划。

通常情况下，资质考察那一步几乎是可以不用做的，因为当代北辰派的入门考核里这一部分的设计已相当完备，师父只要把考察报告拿来看一看就行。

然而，霁天璇是免试空降入门，没有这个考察报告。她只能现在当场考察一遍。当然因为现在不是筛选意味的考试，考察的形式要简单亲切得多。

“师父反正这个也用不了多少时间，我们不如还是按考试的标准来吧？”

吃着尹荞惠自制的可爱动物饼干霁天璇向她提议。

被辰渊搅黄了考试，没按规矩办事，又没能刷个门派历史最高分，霁天璇心里一直很遗憾。现在虽然肯定是没机会补考个全套了但能补考一部分也好，若是还能刷个部分最高分，就像是把飞走的煮熟鸭子捉回来一个鸭腿了。

然而，尹荞惠却并不正面答应只回答道“咱们先从最简单的开始一件件来吧。”

除了灵根经脉之类的硬件条件，资质考察里最简单的一个项目，就是驱使法器。

这一项考察修士是否能综合运用自己的灵根等硬件条件，与法器建立有效的连接。如果没有这样的能力，空有优秀的资质也无用，就像一个人有手有脚，手脚却不能活动。

评判“建立有效连接能力”的流程，第一步，是看修士能否做完让法器认主的程序，第二步，是看他能否用神识隔空操纵认过主的本命法器。

对于剑修来说，这就是御剑。只不过，面向新手小白的资质测试，不要求当场学会御剑飞行，能用神识让剑动一下就算过。

现在的霁天璇，已经有了正式的，唯一的本命剑：圣剑改了。她不需要，也不能再拿一个特制的练习用剑来测试。她以当时还是练气期的修为，顺利的得到圣剑这等超真仙级的宝物认主，本项测试的第一步，她确实刷出了门派的最高分。

接下来，尹荞惠教给霁天璇神识御剑的心法口诀。这是修士的基本功，非常简单，霁天璇不到一分钟就学会了。

然后，她自信满满的伸展神识，向放在三十尺外的本命剑下达指令

圣剑居然纹丝没动。

……哈？

我也会失误？

霁天璇以为自己是哪一句口诀念错了，又重复了一遍操作。

这次操作没问题，她确认，连尹荞惠都在一边点头肯定。

然而，她那拿在手里挥动时，如臂使指般的好战友剑，还是像跟她生气了一样，一丝都不理她。

霁天璇震惊了。

她把剑拿到自己面前，近距离能降低神识触碰的难度。剑仍然没反应。

她把指令的难度调低，不要求它飞起来，只要随便动一下，达到及格的要求就行了。剑还是安静的在地上躺平。

再百般尝试，连额头都沁出了汗水，竟然还是完全的无效。

第二步测试失败了。

霁天璇的表现，是圆溜溜的零分。

按照北辰派，甚至是几乎所有修真门派入门考核的标准，不管别的项目分数多高，驱使法器这一项，有任何一步零分，直接一票否决，原地出局。因为，这个项目实在太基础了，拿零分的人，要么是智力有障碍，要么是体质有残缺，何止仙途无望，做凡人都会很困难。

……原来，辰渊说的“你考不过”，是真的考不过。

原来，不是能不能刷到最高分的问题，而是，若非辰渊的干预，自己竟连加入北辰派的资格都没有。

甚至，我居然是个残疾人……？！

坚定了三百年的自信，在此刻被砰的一声敲碎，霁天璇整个人都有些愣愣的。

尹荞惠在此时走过来，温柔的一把揽住少女的肩膀，“没事儿，阿霁，你这不是体质问题，完全可以解决。尊上把你交给我，就是让来我帮你解决它的。”

揽着霁天璇坐到可爱风格的小亭子里，尹荞惠为她讲解了原理。

霁天璇不能用神识驱使本命剑，不是因为她的智力或体质有问题，圣剑对她也没有任何厌弃。

她不能和剑建立联系的原因，是因为她在选定本命剑，为它命名的时候，用了“以剑明志”的方法。她为圣剑改起名“靖世”，她将她的理想，她想要追寻的“道”赋予了它。

然而，得了靖世之名，某种程度上，成为了霁天璇的理想具现的本命剑，竟和她本人的心性相冲突。

正因为本命剑的“剑性”和剑主的心性不匹配，才导致她不能用神识与它相通，将它驱动。

“你那靖寰宇，安众生，开万世太平的理想，当然是纯粹而真切的。”尹荞惠解释道，“但是，也正因你的剑忠实的反映着你的理想，它才会无法和你本人的心性协调。”

“你想要镇守人世，护佑世间苍生，你所修之道，是入世道，是人间道。”

然而，你本人真的入世了吗？你真的理解人间吗？

你真的关爱众生，与他们同喜悲了吗？

你有人心吗？”

这意思太尖锐了，即使尹荞惠那样强大的亲和力，也无法将其完全的平衡。她以为，以霁天璇的性子，肯定会跟之前对待辰渊的劝谏一样，完全的抵触。为此，她准备了好几套打一棒给一个甜枣的迂回教育方法。

然而打完这尖锐的第一棒，精心准备的甜枣，竟轮不到递出来。

霁天璇居然直接听进去了。

在少女的心里，半年前的海边雪蟹事件中，辰渊不让她进阶，说她“连修身齐家都没做到，何谈治国平天下”，她不理解李拂缨对男性复仇，她后来又冷漠的处决碎玉时，李拂缨悲愤的眼泪，与对她杀之后快的深恨，还有半个时辰前，对与自己类似的紫微没来由的讨厌时，心底那令她无所适从的松动……

所有她一度懵懂的反馈，在此刻，终于由自己无法驱使靖世剑，理想与心性不匹配的现实铁证完全的串联，在她的灵魂中，无比清晰又深刻的显现。

“……师父。”

无声怔了半晌，霁天璇抬起头来，诚恳的对尹荞惠说道：

“我恐怕是真的错了。

我……想要有人心。”

“没问题”尹荞惠的笑容，满溢着令人安心的温暖力量，“咱们这就开始正式上课啦”

霁天璇用力点点头，乖巧的坐好。她这辈子，从来没有这么谦虚过。

然而，尹荞惠给霁天璇上的心性修炼第一课，其内容着实令人意外，甚至，几乎可以用令她大跌眼镜来形容。