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辰渊魔尊这人虽然缺点很多但能做他那个世界的王者数百年,他肯定不会太笨。”
霁天璇问道:
“我觉得我要是在魔尊那个位置,看到你这原本拒人千里的求偶对象如今反而急切的渴求于他。
我一定会牢牢抓住这一次上风,在与你合道之前向你提出很多条件。”
“现在假设我是魔尊,我的核心需求当然是让自己世界的众生安全存活。”
握住辰渊的手臂,霁天璇继续肃容道:
“如果魔化现象你无法控制我无法让我的子民殖民到你身上。
那么,我会要求你向我的世界赠送物资,包括但不限于大量空气,水,食物乃至修炼用的灵石,武装用的天材地宝……而这样的给予,必然让你自己的子民无辜蒙受损失。
辰渊,你会答应这样的条件吗?”
辰渊只想了一小下,就盯着霁天璇的眼睛郑重道:
“会我会答应。”
这是气她的话。
霁天璇不知道他生育新天道的真正目的在她看来他这显然就是为了满足一己繁殖欲,竟不惜残害子民,无恶不作了。
但是,这也同时是真话。
辰渊要与魔尊结合,生育新天道,正是为了最大限度保全他的子民甚至如果条件允许,他还要帮助魔尊,将他的子民,也移居到新天道上。
所以,霁天璇这个问题,在辰渊看来是
一个世界暂时的少量损失,与两个世界永远的全部灭绝,其中孰轻孰重?
如果必须二选一,选哪个?
两周前,在面对那道“去从天罚中拯救霁天璇,还是继续抢夺虹,拯救全世界”的送命题时,辰渊果断选择了“轻的”霁天璇,他才略与气概满怀的,作出了“救了一个人,才是救了全世界”的回答。
可是这么漂亮的答案,导致结果就是,他被虹诱骗着吃了。
亲手将自己和治下的世界,一起拖向灭亡的灾难。
“我非常愚蠢吗?我做错了吗?”
那时,极度的痛苦下,辰渊几乎要否定全部的自己。
恍惚的幻觉中,他甚至曾感到自己的心被一只无形的手握住,反复的揉捏作弄,其痛楚,远胜蛊虫万倍。
现在,听着霁天璇锋利的提问,在两难的抉择面前,第一次学着去权衡,去取舍,辰渊感到,那只五指分明的,冰冷的人手,再度攥住了他的心,开始残忍的用力。
……太疼了。
即使早就料到霁天璇会这么问,也早就想好要这么答。
……还是太疼了。
刚答出“会”这个字时,辰渊就忍不住伸手按住胸口。
随后说话时,更疼得不由自主的咬牙,旁人听起来,倒像是语气斩钉截铁。
看着辰渊的反应,霁天璇目光如刃,继续问道:
“如果造成的损失大到,你的上万子民将凭空遭遇天灾和匮乏,流离伤亡,你也答应魔尊吗?”
闻言,辰渊按着胸口的手更用上了力,剧痛加重,使他的嘴唇都变得苍白。
但他的表情没有痛苦,连蹙眉的动作,都成功忍住了。
辰渊继续一字一句,郑重答道:
“我答应。”
霁天璇:“如果魔尊告诉你,要保全他的子民,必须把你的真身切一大块下来给他才够,你也答应魔尊吗?”
这个问题相对好答得多它竟帮助他,慢慢的适应疼痛。
辰渊的表情变得更加平静:
“我答应。”
然而,令辰渊意外的。
听完这三个几乎毫不犹豫,无比认真
无比“精/虫/上/脑”、“无耻无良”的“我答应”,霁天璇却竟然一点也不恨。
少女的眼神仍是聚焦在辰渊身上,仿佛东西都一切的锋利。
但她的神情,在不怒自威的严肃之下,却慢慢的多了一些柔和。
“……辰渊,这种问题,你也不想选的,让你为难了。”
虽然辰渊的取舍内容,确实有些出乎预料,霁天璇却仍是走上前去,轻轻握住他紧按在胸口的手。
“放心吧,你必须放弃的地方,我会替你看顾。
否则,我们人活着,生来会思考,会进步,是用来做什么呢?”
“问你这些问题,只是想确定,你会有哪里必须委屈的放弃,好让我找到为你看顾的重点和方向。”
见辰渊被碰到时,身体别扭的一僵,霁天璇就配合的放开他,只安慰的拍拍他的肩膀:
“所以,万一魔尊真的提了这种条件,你可以答应。
在你不得不兑现条件,使本界蒙受损失之前,我会让自己变得足够强大,我将足以带领好你的子民,使他们安然度过一切低谷,甚至,比过去的任何时候生活更好。”
从出生起,就一直是上位者,又在筑基那日,觉醒了“野心”的霁天璇,毫不别扭的顺口对她的天道说着“带领你的子民”。
少女清澈的声线,坚定的语气,在旁听者耳中,如此令人折服,仿佛人间不可能再有谁,比她更有资格使用这样的字眼。
“我能做到的,甚至,我想永远做到。因为,我有最好的资质,世上没有人比我修行更快。
若是成仙还不够,我就去合道。”
霁天璇的眼神明亮,字字精神抖擞,像是眼前已铺开了广阔的道路:
“旁人或许畏惧合道的风险,我却不然。”
“辰渊,你先前解释合道时,说到“几乎”所有情况下,种子都会被杀死,也就是说,还有极少数情况,种子可以活下来。”
小姑娘还是那样敏锐而细致。辰渊继续听她引用自己的原话:
“你还说,合道中,人类种子能成为新生天道的核心,参与两只天道的遗传信息交融。
这不正是前所未有的,近距离接触““道”,最佳的参悟机缘?
我想,合道后还能活下来的人,一定比任何时候更接近“道”,拥有超越人类极限的,真正强大的力量。
我要掌控这样的力量,用它看顾我想看顾的一切。”
从来没学过合道成圣相关知识,甚至不知道这个境界的存在,但霁天璇确实发现了重点,推理得全对。
“此外,今日看了这壁画,我更深感大道法则之玄妙诱人:
强者天道为维护血脉而生的魔化机制,最终却成为了弱者天道繁衍后代的机会,其中上下风的转换,人类的智力与心思全被料定,被调动如棋,真是一场无比精妙的谋策。”
顺着思路,霁天璇继续畅谈
“无智的动物,不可自控的生理过程,竟比人类的运筹帷幄更机巧狡诈。
……若这机理竟是自然生成,其背后的大道法则,该是何等引人神往的极致奥妙?
……而若这机理,竟是由哪位超越一切的神明所创造,那么,他是谁,他在哪里?
他为什么这样设计呢?”
“我要修炼,成仙,合道,甚至达到更高更远的前方。”
说着。霁天璇微微的笑了:
“我要去看一看,整个世界的真理。
然后。
掌控它。”
霁天璇那“靖寰宇,安众生,为万世开太平”的理念,非常“入世”而务实。
但今日听她这一席话,辰渊第一次清楚的感到。
她也同样,真是一个再合适不过的,真正的修道者。
像是被少女那一缕微笑击退,辰渊感到自己心上那只作弄的手,稍稍放开了一些。
但是下一刻,病痛又取代它席卷而来。
辰渊仍旧用力按住胸口,咬牙忍着,不住咽下喉间上涌的血腥。
他其实有千言万语想对霁天璇说,但是无力说出口。
……也没必要说出口。
最后,辰渊只是轻轻握住少女正像老战友似的,搭在他肩上的手,将它移开。
“……谢谢你。”
辰渊轻声道。他向霁天璇露出微笑。
靠墙缓了一会,辰渊关掉了壁画。
“我们走吧。”
把南林派祖师的墓葬,连同宗墓中,所有被扰乱的地方都收拾回原样后,他就带着两位小伙伴,转身离去。
出了南林派宗墓,小伙伴问下一步行程。
辰渊沉默片刻,把掩在唇边,沾满血的手帕收起,回答道:
“……我们往楚朝最近的村镇走。从那里借道去琼华宗,最快。”
因为知道了辰渊现在正处发/情期,最是暴躁易怒,接下来的旅程,两位小伙伴格外迁就,特别温柔的哄着他。
他们给辰渊喂好吃的,铺最舒服的床,又注意保持距离,不要跟他聊太多天,举止尽可能乖巧,不要惹他炸毛。
三人平安和乐的走了两天。
第三天,出事了。
走到楚朝村镇外,与南林派接壤的边境线附近时。
忽听一声震耳欲聋的巨响。
比雷鸣更慑人,连大地都颤抖,草木被声浪震得倒伏,远方民居的玻璃纷纷破碎。
是炮。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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