炮弹的落点，其实离三人还远声响虽然慑人却并不会有实质的伤害。

但君如卿受过训练上过战场，并留下过深深的心理阴影，因而一听到炮声，他就反射性的一声惊叫。

然后他竟比霁天璇更敏捷的一把按住两位小伙伴的头，不容分说，将他们扑倒在地。

“……小卿这个距离是安全的不要紧张。”

突然被按到地上冲击使辰渊不住咳嗽。缓了一会他握住君如卿的手臂，轻轻挣脱了他又把霁天璇也拉起来。

第一次在记录片之外，亲历凡人那声名远播堪与修士道法匹敌的火炮，霁天璇不敢掉以轻心因此她方才谨慎而安静的顺从着君如卿一起卧倒。

现在听辰渊这样保证，她才和他一起，把吓了大一跳，腿脚发软的战争受害者君如卿拉起来。

“君小卿，别害怕。”

霁天璇拍拍君如卿的肩膀。

“我们一起往前去，看看是怎么回事。”

在上一世的这个时代，这片贫瘠渺小，没有任何战略意义的边缘地区，从未被卷入楚朝的内战。

早在辰渊刚改变路线后，霁天璇就联系过圣女殿，查阅过侍从通过玉简传来的详细史料。

但这一世，现在，战火陡燃，变故突生。

而且，分辨仍在间隔轰鸣的炮声，这还是凡人所拥有，最先进的重炮。

甚至，不止一架。

在这个时代，即使是楚朝这样的强国，也只有最精锐的部队才会装备它。

上一世，这片小村镇所在的整个郡，都没有这样的精兵驻扎，无论朝廷还是蓝巾军。

……是谁，搅动了局势？

霁天璇记得，自己是在不久前，让侍从向碎玉传旨“星云树海有士兵入境喧哗，圣女不喜欢”，此举不仅化解了逃出战场的君如卿，被自家士兵追捕之危，更给各路正道找到了介入楚朝内战，令敌对双方坐下来和谈的抓手。

上一世，她也介入过这场战争，但不是借的碎玉之势，也没有管君如卿以至于他上一世先做杀人狂，后成龙傲天，所以，这一世的情形，是有可能因她的新做法而产生变化。

但是，圣女殿昨日传到玉简上的日报，内容还是“楚朝官军与蓝巾军于今晨宣布，将延长停战时间至今年底。十二月十四日，双方将由北辰派和琼华宗牵头，于……开始第一轮和谈。”，她这一世的介入，和上一世殊途同归，按理，都是成功的。

……难道今日这在十里外发生的战斗，竟不是内战？！

那会是什么？

在现在的位置，有密林遮挡了视线，三人只能听到震耳的炮声，却看不见战场的情形。

进一步仔细的辨别，霁天璇发现，炮声是单向的，炮弹只从一个区域，打向另一个区域，而没有听到反击。

交战的另一方，没有炮。

让君如卿起个强化知觉的阵法，霁天璇换上极品灵根的顶尖感知力，继续探查远处。

过了片刻，她隐约的感觉到了，炮火落下的区域附近，有成团的剧烈灵气波动，至少上千人，不是魔修。

也就是说，战争的另一方，是一群普通修士。

到了这一步，是哪里的修士，已经很好猜了。

甚至，这些修士为什么在边境线上，和楚朝的凡人打起来，也不难推断。

两周前，三人在南林派辖区的菜馆里，正听过那位南林派未来掌门，和楚朝凡人打工者的争吵。

前几日，他们还去了南林派的宗墓，他们正看到，那至少千年前，就代代传承的修士墓地，竟然，在楚朝的国境内。

继续领着小伙伴向战场走去，霁天璇同时也侧目，观察着身旁的辰渊。

天道先生气息虚弱，神情凝重，一直注意着战场的动静。

但从听到炮声至今，他的脸上，看不到任何惊讶。

这场战争，辰渊显然是知情的。

霁天璇回忆起，两周前，辰渊按新路线图离开南林派辖区，到达作为目的地的楚朝村镇附近后，明明入眼的是安宁和平的村落景象，他却情绪不稳的说了一句，“……我太着急，来早了。”

显然，辰渊此行的目的，不止是要去查看南林派祖师的那幅壁画。

今日所见的战争里，也有他的用意。

思索间，三人已穿过密林，到达了另一边的平原。

从这里，他们看到了战场。

在千年前，仙凡之分，就像天壤之别。

修士们永葆青春，道法玄奇，一人之身，挥袖可移山填海，宗门如仙境，相形之下，凡人仿佛鄙陋的蝼蚁群，只有弱小的刀剑，笨重的军队，和与护山大阵相比，不堪一击的国境和城墙。

但自从世界上第一份火/药，从一位蹩脚丹修被炸飞的丹炉底下诞生，又被他万般厌恨，将“失败的丹火配方”，只交给他的凡人仆从去处理掉之后，仙凡的差距，终于开始疾速的缩小。

其实由修真界发明的火/药，在凡人手中发扬光大。

他们将它改良，成为了最好的武器。

甚至，能比修士的法术更强。

比如，楚朝如今投入实战的最新型重炮，它的射程高达近千丈，而一位元婴大能的最远法术射程，也不过六百丈而已。

所以，三人眼前的战场上，本该仙姿缥缈的修士们，此刻却只能迎着持续的炮火，艰难的用风系和空间系法术，一点一点躲避，迂回，前进。对面可以轻易打到他们，他们却一直无从还手，甚至连敌人的身影都看不见，无比憋屈。

楚朝重炮的威力，也与修士的法术不分伯仲。

炮弹的直径，比人头还大，里面填满了爆/炸/物，落地即燃起滔天火海，百尺范围，顷刻焦土，连金丹修士的护身罡气都能被瞬间击碎。这时候原地再来一炮，那些修士就会和柔弱的凡人一样，变成一堆破碎的，烤熟的残肢断臂。

若是像青玉门这样，有许多化神期大能的顶级宗门，这样的战力，也不是不能匹敌。所以，青玉门和楚朝是平等的盟友，两百年来同桌言欢，并肩作战。

但若是连元婴修士都只有一两个的小宗门，比如眼前战场上的南林派，就算加上他们通过联姻借来的，青玉门附属宗门的外围支援，也只剩被凡人一面倒欺负的份那支凡人军队，还不是楚朝的官兵，只是实力更弱的，“造反”的蓝巾军。

站在战场边缘的高处，霁天璇看到，与蓝巾军交手不到半刻钟，燃烧的平原上，已留下了几十具南林派修士的尸体，而这个小宗门的总人数，也不过几千人而已。

即使是训练有素的凡人军队，这样明显的颓势，巨大的伤亡率，也可以造成军心溃散，遑论一群法术千差万别，以至于连指令和队列都没有的普通修士。

一片焦土的平原上，有修士在痛苦的惊呼，声音之凄厉，连霁天璇所在的位置都清晰可闻：

“对面怎么可能有这种炮？难道他们不是闲置的地方驻军，而是楚朝的主力？！楚朝的主力怎会在这里？”

身处地势低的平原，南林派修士们看不见山丘后的蓝巾军，小宗门里，也没有资质够好的强者，能做远程探查和传影。猜测带来了更大的恐慌。

“扬长老，情况有变，我们先撤吧？！”

一位修士拽住了担任此战指挥的未来掌门他叫扬复，就是当日在菜馆里，和凡人店小二吵架的那个修士，霁天璇认得他。

扬复入赘的妻子，在菜馆外和霁天璇斗法的那位芳艳兰，此时也在现场，这个好勇斗狠的骄横小姐，看来是被战场的残酷吓着了，她尖叫着抢了丈夫的传音令牌，也不管时机，直接传令了撤退。

在这里的修士，都是南林派的精锐，行动类的法术，都用得不错，此时腾空纵跃，闪转如风，片刻就退出火炮射程。他们想跑，凡人其实拦不住。

但掩护大多数人离开后，包括扬复在内，南林派的几个最强者，仍然一步未退。

这些人直挺挺的站在战场中央，身上破碎的道袍，已经和焦土一个颜色，被硝烟染黑的脸上，一双黑白分明的眼睛，却显得异常锐利而明亮，像是燃烧着能与炮火匹敌的光芒。

那是恨。

连旁观者都看得清的深恨。

领头的扬复用传音发了指令，这些人就分散开来。

然后，用上手中最高等的行动法术，他们从不同的方向腾空而起，乘着火光，踏过碎石，径直向炮弹来袭的方向疾行！

果然，如扬复所料，对面没有再开炮。

零星的，使用着法术的修士，目标太小，速度又太快了，火炮无法瞄准。

论攻击距离和火力覆盖，修士已经比不上凡人。但若论机动性，凡人却始终难望修士项背。

为免修士突进到火炮所在，一发离火诀炸了它，蓝巾军只能指挥士兵前进，用弓箭射杀。

普通士兵与修士的战力对比，就和修士与火炮的战力对比一样大。

现在，憋屈了许久的修士们，终于有机会收人头了。

杀一点士兵，不够意思。

突破军阵，破坏火炮，还是别做梦了。

真正有意义的是，这一趟奇袭，有望干掉几个将领。

如此破坏他们的指挥，不仅是最好的解气和示威，下一次的进攻，也就多了成功的希望。

此时，当先的扬复，已经顺利跑上了山坡。箭雨持续追着他，在他脚下排出了一连串轨迹，射中的每一箭，都在消耗他的护身罡气。他吃完了携带的所有丹药，灵力已经所剩无几。

但结果，这一腔孤勇，几近决绝的奇袭，扬复只是看到了一眼，对面是穿着蓝巾军的衣服这使他感到了比被最强的朝廷军吊打，更深的屈辱却连一个士兵都没摸到。

就在扬复距离军阵不到二十尺，对面已经把弓箭换成了长/枪时，忽然斜刺里扑来一道沉重的剑风，将他疾速的攻势生生拦下！

偷袭扬复的，是一个凡人。

不是军人，是武林人士。

此人的武艺很好，作为“闲杂人等”，他竟瞒过了士兵的把守，混进了驻扎的阵地，但是，他当然打不过扬复这样的金丹修士。

只不过，就像扬复敢冲向吊打他的炮阵一样，仇恨驱使着这个普通百姓，扑向了比他强大太多的敌人。

和从别的地区调过来的蓝巾军不一样，这人是本地土著。

他穿着附近村镇风格的衣服，霁天璇甚至发现，他的长相，和那日南林派菜馆里，试图保护店小二姑娘的一位楚朝村民非常像，大概是亲兄弟。

这个当地人，比任何外地士兵更孤勇决绝的偷袭，几乎成功了。

趁着扬复灵气几乎耗尽，又专注盯着军阵的千载良机，此人斜向一剑破开他的防御，下一瞬，剑尖狠狠捅向他的心脏。

而扬复也在这来不及自保的刹那，反射性的还手。

他就要和偷袭者同归于尽。

而就在此时，两人忽然感到一阵沉重的压力，蔓延到头脑与全身。他们不由自主的丢下武器，俯伏在地上，灵魂在恐惧的颤抖，身体在瑟缩的臣服。

因为两人都想胜，没想死，于是当这仿佛死亡本体降临般，压倒性的震慑感降临时，刚才还凶狠互杀，恨意满满的他们，几乎瞬间就向它投降了。

这种强大而奇异的力量，正是剑意。

在两人即将残杀而死的瞬间，霁天璇从辰渊做的传送阵里凭空现身，用剑意拦下了他们。

然后，趁着周围的蓝巾军也被剑意波及，无法纠缠她，霁天璇直接用剑柄敲晕了她的两个“俘虏”，然后拿一根绳子，把这对“仇敌”，肩并肩串成了一串。

由君如卿提供御风术省力兼加速，辰渊配合着，几十步外再开一个传送阵，霁天璇把两个“俘虏”拖回了小伙伴所在，蓝巾军看不到的山顶岩石间。

等扬复和那武林人士醒来，霁天璇也不解释自己是谁，就冷肃的直接问话：

“南林派和楚朝人在此地的交战，是什么原因？你们有什么仇？”

南林派和楚朝村镇的矛盾渊源虽不见于历史，其实也不难猜，但霁天璇还是要找当事人问清楚。

尤其想确认，携带重炮的蓝巾军主力，是怎么突然冒出来的。

扬复在菜馆见过霁天璇三人，知道他们人不坏，又不好惹，他无意作对。

那武林人士，也听他在菜馆打工的兄弟，说过那与芳艳兰斗法，勇救他们乡亲的侠女，和她那两位神秘的美人同伴，他也对霁天璇没有敌意。

于是听到问话，两人同时配合的想了想，然后同时配合的作答：

还没说话，两只狠狠伸出的手，就交叉而过，径直点在了对方的鼻尖上。

修士被凡人欺负，可能看起来不太爽，rz，不过可能也就这章比较放飞了。

虽然我还有脑洞，主角在疾驰的火车顶上打架之类，可帅气了而且想设定以灵石为燃料，长得像蒸汽火车的那种，还是很古典很奇幻的呀，如果读者很有意见的话，我会重新考虑的

下一章后，辰渊和君如卿阶段性下线，换碎玉和天启上线，还有在序章出场，在第一大章神隐的徐纹织，终于也有戏份了，rz