前所未有的想要任性一回的小哲, 打算带着自家儿砸走遍五湖四海的私奔啦!
然而被动的识破了婉儿其实是阿哲的叶二少, 却意外的有些关注点不同――
“婉……阿、阿哲。”这称呼分明简单至极,他却是在唇边几番缱绻,才呢喃出口。
仍然扮作女装打扮的“男子”侧头应了一声。
叶枫晚竟随即喃喃道:“奔而不告是为逃, 男女携逃是为私,但你我皆是男子, 怎可用‘私奔’二字来……”
徐哲:“………”愣,然后跳起来敲你鸡头!
他家儿砸才不可爱, 有时候真是笨死了。
徐哲突然发现, 在这一刻,他特别喜欢在尾音加上“啦”。
“总之啦。”敲完了鸡头,徐哲捏了捏叶枫晚的发尾, “虽然我仍需扮作女子, 且在我唤你作欧阳公子时,你必须唤我作婉儿姑娘……”
虽然, 与现实为敌时, 仍然不得不有着些许妥协,但――
他牵起叶枫晚的手,笑意盈盈的,注视着男子眸底的一丝星色,觉得那真是好看极了。
………其实还是他的错。
压抑的人不止是他一个。
一直跟在他的身后、追寻着他的叶枫晚――
藏剑山庄的二少爷, 本应也是个嬉笑怒骂都随性自在的人,但是为了他,学会了隐忍、学会了忍耐、甚至学会了暂时的屈从人下。
果然呐, 失忆未尝不是一件好事。
若不是失去了记忆,他眼底的星辰,怎么可能会如此明亮呢。
“但――”一根一根的,徐哲将叶枫晚的手牢牢的贴在了他的手心里,“就算这样,我还是想和你――只有你我二人,抛却俗世红尘,忘却愁丝三千,你执剑,我吹箫,再来良驹两匹,醉中吟风,风中奏舞,舞中踏野,野中谓之为江湖……”
他轻声道着,一年有四季,一季有六时,二十四时道尽十二足月,这世间之大、之奇,遍布天涯、觅遍海角,哪怕是同一地点,昨日的这处,也与今日的有所不同。
他想着桃花林,想着南涛海,说着终南山下,乃至呢喃那华山峰巅。
他绘声绘色的描绘着他想象中――梦想中的景色。
这是他们的旅行,他们可以走过很多、很多的地方。
这是一场属于他们两个人的旅行。
叶枫晚的头在这一刻生疼的厉害,片段纷落如初春柳絮,却又如镜花水月,雾中看花,那些片段的画面为何,根本就瞧不清晰。
眼前浅笑低语的人停住了,他担心的看着他,问:“阿晚,你的头疼吗?”
叶枫晚撑住额头,皱着眉,额角汗水留下。
眼前的人叹了一声:“阿晚,算我求你一回,唯一的一回,你说,享乐的资格,我有,愉悦的资格,我有……我有资格被人关心,我有资格被人感激,但殊不知,这些资格,是需要有人给我的,而对我来说――”
徐哲拉下叶枫晚的领子,轻轻贴上了男人的额头。
两人的视线交织在了一起,他的眉与他的眼,在这一刻平齐。
徐哲伸手,抹去了叶枫晚额角的汗珠。
徐哲轻声说:“阿晚,别想起来,至少在这一个世界,什么也都不要想,无需忧愁,无需焦虑,我们就是两个出家游历的门派子弟,我们相逢相遇、一见如故、结为知己,继而结伴而行……如此景色,岂不美极妙哉。”
叶枫晚的头疼的更厉害了。
却在疼到极致刹那,又归为一潭死水。
他靠在徐哲的怀中,随着徐哲缓缓跪地的动作,也一同跟着矮下了身。
他低声说:“总不能这一辈子,我都什么也想不起来。”
徐哲抚着叶枫晚的发尾,没有回答。
两人沉默了很久。
良久,叶枫晚主动拽着徐哲站了起来,他们没有用轻功,而是牵着手,起初,是一前一后,之后,成了两人并肩前行。
他们一步一步的,走出了这片丛林。
此时,已经是艳阳高照的正午当头了。
林间,叶枫晚似是上了瘾似的,不停的叫着“阿哲”、“阿哲”、“阿哲”。
徐哲也不嫌烦,反而不断的回道“阿晚”、“阿晚”、“阿晚”。
直到他们走出了丛林,又走了好久好久,直到他们遇到了第一个伫立在路边的茶水铺子,只要几文钱,就可以喝到一大碗劣质的粗茶。
他们进了这家茶铺,仍然牵着手。
但是徐哲的声线顿时变得婉转动听,赫然已经再次成了那女声。
“欧阳公子,你可是渴了?”
店家瞅着这刚刚进店的一对江湖丽人。
男的俊,女的俏,可不就是天生一对。
被唤作“欧阳公子”的金衫男子引着女子到了桌旁,先是替那女子好好的抹了把座椅,才引着那青衫女子坐下,又高声喝道:“店家,一壶最好的茶,一壶最清的水,吃的都给我们来上一些,若有干粮干肉,也都给我们打包上个三天两日的分量。”
“好嘞!”店家高声的吆喝了声,又立马唤着自家婆娘准备了起来。
“那么,你想去哪呢?”金衫公子问。
“哪里都好。”女子轻笑说,“只要身边之人是你,哪里都是好的。”
于是,两人开始了旅行。
甚至,连两匹良驹也不需要。
无需水源,无需干粮,无关江湖,无关纷争,没有东邪桃花,没有西毒欧阳。
只需两人、两剑、一箫,他们就可以到达这世间的任何地方。
东北可至大金之北,西北可至漠北以西。
东南可至桃花海外,西南可至蛊毒虫怪。
他们爬到那所谓的魔鬼雪山上,站在最高峰,尝那雪宴,俯瞰世界。
他们也潜入了那南端的海底峡谷,只为瞧瞧那里的珊瑚贝壳是什么模样。
他们可以依偎在树梢,瞧着那圆月一宿不睡。
他们可以潜入那皇宫,只为去瞅上一眼,那皇家御膳究竟是如何做的。
他们颠倒日夜,走过大江南北的每一寸土地。
有时,哪怕只是瞧着路边的一朵花,徐哲和叶枫晚都能为是今天的这朵花好看、还是昨日的那朵花好看而争论不休,最后又犯傻的笑个不停。
他们也遇到过意外丢失了钱财的状况,突然意识到自己刚从深山大林里出来,根本分文没有之时,两人面面相觑,然后落荒而逃。
他们逃了,因为那家店的吃食已经进了他们的肚子里。
而在几日之后,待想法子搞到了银子,两人才偷偷摸摸的又找回那家店,把饭钱悄悄的放在店家的桌子上。
凡是只有他们二人独处时,便总是唤着对方的名字。
有时性子上来了,谁也不想当先“住嘴”的那人,你叫我一声“阿晚”,我便必定要回你一声“阿哲”。
有一回,两人太较真,明明是两个武艺高强的人,却生生把自己的嗓子给说哑了,恰逢身在水源难觅的深山老林,之后足足有三天,两人都只能干瞪眼,不怎么说话。
可就算这样,待嗓子一好后,便还是迫不及待的念叨了起来。
毕竟,只要并非两人独处时,阿哲便不是这男装打扮,他也不能唤这人阿哲了。
虽然“女子”的样貌也是极美,但他还是更愿看阿哲做男子打扮。
丰神俊秀,萧若轩竹。
薮之筹幄,青姿湛神。
这边是他心中最好看的阿哲。
日复一日,月而复月。
凡是叶枫晚问:“阿哲,你还有什么想做的呢?”
若是徐哲说:“我突然想去摘星星。”
叶枫晚便也不假思索的道:“好,最高的山峰是哪座,摘星作伴有何难。”
等星星被摘了,凡是徐哲问:“阿晚,那你接下来又想做什么呢。”
若是叶枫晚道:“我突然想听你吹箫。”
徐哲便也不假思索的拿出了他的腰间碧箫,只要叶枫晚不说停,哪怕要在峰顶吹一夜的冷风,他也乐的长长久久的将这一曲吹下去。
一场笑谈,自天入地。
哪怕是一人提出,我们停下脚步,在路边活个泥巴,塑个泥像,另一人也即刻便朗声应好。
记不得前世忧。
眺不见来世愁。
只盼得今世之福,当下之幸。
应许是得了“私奔”之诺的那晚,也是个月圆夜吧。
有床不睡,有店不住,徐哲总是喜欢拉着叶枫晚,一块在树梢上吹风一宿。
徐哲问:“阿晚,你开心吗?”
叶枫晚便道:“我是开心的,你开心吗。”
徐哲霎时笑开,那笑,吸尽了朗朗星空的三千月华。
徐哲轻声道:“我自然是开心的,从那时起,我不知有多久没像现在似的,这般开心自在了。”
叶枫晚沉默了片刻,他想起他们不久前碰到的那位老叫花,终是问道:“前些日子,我们碰到的那位老乞丐………他最终好似信了你确实是那‘婉儿’,阿哲,那你到底认不认识他?”
徐哲坐在树梢上,晃着腿,侧头问:“你可知那是何人?”
叶枫晚先是摇头,又继而点头道:“我知,那是北丐洪七公。”但他又想起那老叫花看着自己的眼神,道,“但是我记不得我是怎的认识他的了,只知道他认识我,认识‘欧阳晚’。”
夜风徐徐,冷人心骨。
徐拿抽出发绳,束起他的三千黑丝,继而抚掌笑道:“对,他认识你,西域白驼山无人不知,他们的欧阳大少自小便有一位‘梦中情人’,这梦中情人姓徐名哲,他自小苦苦寻着这梦中之人,直至年岁十五,跟着他叔父出西域而入中原,在昔日华山论剑之时,欧阳大少结识了这位老叫花,老叫花看似身着破烂,却实是丐帮第十八代帮主,又因论剑之故,得了这‘天下五绝’的名号。丐帮子弟遍布大江南北,自然是寻人的一等好手,而欧阳大少欧阳晚,便是在那时和丐帮洪七公扯上了关系,只为了寻他的梦中情人。”
叶枫晚静听片刻,道:“那‘欧阳晚’……自然便是我。”
徐哲点头。
他又思虑片刻,叹道:“前些日子,那洪七公定是以为你就是我的梦中情人了。”
徐哲又晃着腿踹了他一脚:“怎么,你有何不满?”
叶枫晚抓住了徐哲的脚,没让他踢中,又道:“并无不满,只是……还是不太明白,阿哲,他看着你的眼神太惊诧了。”额前的碎发零星,遮住了叶枫晚的眼,也遮住了他眸底恍惚又锐利的光,“阿哲,凡是入了城内,乃至我察觉到旁侧有人,哪怕那人相距你我十米百米,我也一贯叫你‘婉儿’,从未出错。”
“可是那老叫花,在看见你的第一眼,哪怕那时你做女子打扮,他也脱口而出的唤你――哲儿。”
“可是你毫无反应,你仍然只是‘婉儿姑娘’。”
那日的情形是这样的。
徐哲与叶枫晚一道入了城内,他们刚从一处万丈峡谷内出来,步行数夜,当下只想找个店家,好好地冲个澡,再美美的睡上一觉。
他们入了城,经过了一道小巷,那道浑厚的声音,便是在这时突然的插了进来――
这声音并不洪亮,同样的距离,不会武的人估计根本不会察觉。
但这不包括叶枫晚和徐哲,并且这道声音唤的就是“哲儿”。