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干脆变蹲为坐,一屁股坐在了树干之上,他的两条腿悬空晃着,平静下心绪道:“任性的事情………做过不少。”
“看不出来。”叶枫晚也跟着一同坐在了树干上,他侧过头,比划了一个手势,“你看起来很累,好像身上压着一座又一座的山。”
徐哲愣了片刻,摇头道:“你的感觉也有不敏锐的时候。”
叶枫晚不信,觉得这人一定是在嘴硬逞强。
左一句右一句,东一句西一句,两人又聊了很多。
徐哲:“我喜欢你笑起来的样子,意气风发,肆意飞扬,尤其是当你骑在马上,高举重剑之时,我觉得特别的帅气好看。”
叶枫晚揉揉脸,露出了一个笑。
徐哲却接着嗤笑一声,道了声太丑太做作了。
徐哲:“你除了欧阳晚,还有一个名字叫叶枫晚。轻剑行舟,重剑枫晚,你的名字,还是我给你起的。”
叶二少佯装认真的思考两秒,回道,我与姑娘你果然关系不浅。
徐哲对此沉默了片刻,又道:“别总是我在说话了,我知道你没记忆,但还是换个人开开口,你随便说些什么吧。”
叶枫晚同意了,于是开口的变成了叶二少。
叶枫晚:“我觉得你好累啊,笑起来的模样都不开心。”
小哲也给了叶枫晚一个笑,同样被叶二少嫌弃的道了声做作的丑死了。
叶枫晚:“他们都叫你‘婉儿姑娘’,我总是觉得这名字有点怪,我不想叫你婉儿,叫你阿婉可好?”
徐哲沉默的久了些,有些想说我其实也有一个名字,你可以叫我阿哲。
但想了想,还是没说出口。
叶枫晚又道:“女子家自古就心思多,你是个女子,我不好意思说你,但若你是个男子,我定要说你活的这般累,实在是太窝囊了。”
不管是女子还是男子,你都已经说了。
徐哲冷哼一声,晃着的右腿向着右边一偏,就狠狠的踹了叶枫晚的小腿一下。
叶枫晚“哎哟”了一声,却又认真的注视着徐哲,似是脾气上来了,也不管眼前之人是不是个女子,哼声道:“我又没说错,我就是觉得你活的太窝囊了,因为觉得自己没资格,而这迟疑那迟疑的,人的一生就这么短,还不知明日会发生什么,时间凭白都给那‘迟疑’去了,你还不如用这些时间来多看我两眼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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这话说着,那高挑绑起的马尾也跟着晃了两下,好似在为自家主人加油示威一般。
徐哲瞪了叶枫晚一眼,自家儿砸怎么能这么凑不要脸呢!
……但就是这么快意恩仇有话直说的性子,才是他最想要成为的样子啊。
而且,自家儿砸的脸这么好看,多看两眼也是很养眼的。
两人在树梢坐了一宿,吹了一夜的风,却都不觉得冷。
月色渐渐匿去了。
朝阳撕裂浓厚的夜幕,从无限地平线的尽头,依稀透出了几丝晨光。
天亮了。
以内力支撑,吹一夜风冷、睁一夜双眼,这些都算不得什么。
两人重新又站了起来,但是他们仍然没从树梢上下去,而是一齐又用轻功飞到了最高的那棵树顶,一齐注视着那远方的朝阳。
最初只是一丝光亮,远在触不到的遥远彼方。
彼方的光芒渐渐升起,白色的垂布将山河大地尽数笼罩。
朝阳初升,万物苏醒。
徐哲突然伸出手,拽住了叶枫晚的手腕。
叶枫晚一惊,徐哲抓住了他的脉门。
叶枫晚的理智告诉他,哪怕他对这女子再怎么心生好感,也不应放纵她的这般作为。
可是他的身体没有动。
晨曦的光照在徐哲的侧脸上,好似能把他眼底的阴霾也驱散一二。
徐哲道:“我叫你阿晚可好。”
叶枫晚迟疑道:“若你叫我阿晚,我也叫你阿婉,这……”
“不。”眼前女子的声线变了,明明是同一张脸,那声色却巧妙的由清冷婉转的女声,自如无比的变为了清朗高昂的男声,“若我叫你阿晚,你自然便只能叫我阿哲。”
徐哲引着叶枫晚的手,将他的手覆到了自己的胸上。
叶枫晚傻了。
随即脸色爆红。
他急忙想将手抽回,同时结巴起来:“姑、姑娘……不,婉、阿婉,哪怕我们两情相悦,可、可这婚前还是,我们,这……”
徐哲高声大笑了起来,他已经有许久没有这样放肆的笑过了。
他的容貌本就生的极好,这会更是连眉梢眼底都染上了阳光的味道。
他用着调侃的口吻,将叶枫晚的手又使劲在自己的胸前摸了又摸。
“我的阿晚二少,你再好好摸摸。”
叶枫晚已经无暇思考为何这人叫他二少了,他明明是白驼山庄的大少爷才是,但是……
“咦。”叶枫晚愣了一下,随即,不用徐哲的引导,便主动本能的又摸了两把。
叶枫晚渐渐回过味来了,高高束起的马尾本因沾了清晨的湿气而有些塌软,这会却像感知到了主人的心绪般整个炸了起来。
“你……你是男的?!”叶枫晚目瞪口呆,手指不自在的蜷缩了一下,惊声叫道。
徐哲笑意盈盈,他瞧见叶枫晚下意识的后退一步的作态,自己则面带笑意的逼近了一步。
他的声线饶有技巧的高低起伏,明显是心情不错:“是啦,阿晚二少爷,我因身世之故,在外人面前不得不做女装打扮,除了我那隐居已久的族人知晓之外,在这外世江湖中,你可是唯一一个知道我其实是个男子的人。”
这……
叶枫晚面色复杂,那股别扭带在了他的语气中,但徐哲分明瞧的出,这小子的内心是高兴着的。
“你怎么就……这么告诉我啦。”
看吧,尾音的“啦”都出来了。
他真可爱。
徐哲这么想,却不回答,而是一跃飞下了树顶。
叶枫晚一愣,随即轻功运气,紧追直上。
徐哲脚步不停,以树梢为地,一路轻功加持,越奔越快,身姿在林间逐渐化作了看不清的虚影,仿佛与山林风土都融为了一体。
这就是内力。
这就是轻功。
如同他初次感受到内力,便迫不及待的把桃花林飞了个遍,更是得意的在黄药师的面前晃个不停,烦的黄药师最后一个石子把他定住了身一般。
还记得数年之前,在他初回桃花岛之时,曾久热不愈。
一月过后,仍然高烧不退,黄药师终是将药碗一摔,厉声斥责他:【你这大师兄病的哪里是身,分明是心,徐哲风,有何事可以逼你至此!我桃花岛门下,何时有这般把自己活活逼病的门人?!好一个发热许久而不退,若你当真不想面对什么狗屁事情,何需难受至此而不给自己一个痛快?!】1
那之后又过三日,他便退了高热,下了床铺。
但徐哲知道,直至今日,那心病仍然未解,将来……也不一定可以解。
心病未解,但心境可晋。
哪怕失了记忆,叶枫晚也始终是叶枫晚。
【你活得太窝囊啦,一生如此之短,明日还不知会发生什么,迟疑这迟疑那的,还不如用那时间来多看我两眼呢!】
现代,踏往西湖的路上,叶枫晚以为他要走了,要回到他的大唐,所以在车上和徐哲告别。
叶二少开始絮絮叨叨。
一开始只是回忆,叶枫晚回忆他初到现代的那个夜晚。
【思及大唐正危,这事隔百千年的生离,直叫我比死还难受。】
【我重伤未愈,心思不稳,却在初至的那晚,突破了心境。】
【那时我突然意识到,纵然人死如灯灭,死亡二字将生机尽数抹灭,但那又如何?】
【命在,人在,心在,剑在,只要心中境界不灭,本我仍存,任他斗转星移,天地尽变,又有何恐,何惧――】
【自是心平,灵静,无恐,更无惧。】2
心结浊气积郁已久,如今却好似被这清晨的树香空气净化了一般,徐哲久违的感到了何为所谓的心间畅快,不禁放声大笑。
他的步伐越来越快,他的笑声也愈发张扬。
他为何要花这些时间,在这些迟疑这儿迟疑那儿上呢?
和其他世界比起来,这个意外停留的射雕世界,分明是上天在他坠至地狱前,赏给他的最后的珍宝啊。
【你要让正派亲眼见见你是多么的伟大,让正派们相信你深有苦衷,你所做一切坏事皆有原因,你不入地狱谁入地狱……】3
系统在最开始就对他这么说过。
你不入地狱谁入地狱……
水面如璃似镜,若水的下面就是那地狱,水的上面,便是那入地狱前的一切了。
如此,再不珍惜这水面上的唯一珍宝,可当真是太过罪过了。
他终于停住。
身后一直紧追不舍的人也一并停住。
徐哲回了头,笑意明媚,如大雪纷飞后初升尽头的一缕清阳。
雪华初上。
澄澈芬芳。
“你说得对。”
徐哲说。
“谁也不管啦,只有这一回,阿晚,好好的任性上一回,只有我们两个,谁也不管啦,一起私奔去吧。”
失了记忆的叶枫晚。
意外停留的射雕世界。
布局铺垫尽数完成的此刻。
如果这时候还不去真正的任性一回,他还有什么时候可以任性呢。
↓栖梧(萍末钓者)给本文写的歌词!文笔只能说我远远比不上otl↓