章三一狂乱(1 / 1)

“小舒,要不要……”萧焕迟疑了片刻,到底还是问了一声。

毕竟沈千峰和陆灵枢他们两个的武功都是在江湖上挂了号的,他们二人要是一道下了这药池,再上来的时候,这江湖上便要生出多大的危险来。

可也正是因为如此,仅凭他们二人,也是阻止不住的。

但沈望舒想了想,“自然不能让他二人就这样下去了。只是眼下我们不能进去,赤手空拳的,与送死无异。我猜兰摧剑就被他放在附近,他也应当给沈千峰配了一把相似的,拿在手上也有些底气。”

萧焕又有些担心,“可我们一走……”

“你傻了么?等他二人双双下了药池,再上来却变成什么了?陆灵枢既然想与沈千峰成亲,自然会选在自己还清醒的时候。”沈望舒白他一眼,“快点!如今我们去找,说不定还能赶上。”

萧焕答应一声,刚想与沈望舒一道悄悄溜出去,却又忽然被他一把扯了回去,还没反应过来发生了什么事,忽然听到沈望舒小声说:“噤声!有人来了。”

于是萧焕立刻又贴了回去,然后见着苏慕平急匆匆地跑了过来,由于太过焦急,连气息都紊乱得不成样子,却急道:“师父,大事不妙!”

遭了,他已经发现人不在原处了!这是萧焕的第一反应。

而楼中的陆灵枢,却正与沈望舒所说那样,正扶着沈千峰的尸身,将他摆成跪拜的姿势,忽然被人打断,自然心中极度不痛快,便呵斥道:“大呼小叫的做什么?不是叫你去提人么,人呢?”

“弟子还不曾走到囚室,也未见着大师兄,只是山门外似乎围了许多人,各个带着兵刃,似乎是江湖中人。”苏慕平一边粗喘着一边回答,“弟子不知如何是好,只请师父示下。”

陆灵枢动作一顿,“江湖中人?倒是来得快啊!”

“师父准备如何处置?”苏慕平又问。

“既然来了,总不能拒之门外不是?”陆灵枢顿了顿,然后轻轻地将沈千峰的尸身放好,又站了起来,理了理衣摆上的褶皱,“你现在就下山,好好把客人引进来,不得怠慢。本座亲自去找那两个臭小子。”

苏慕平有些不能置信,但陆灵枢的吩咐,又不敢不听,只能答应一声,又转身下去了。

“这个常沂,竟是一件事都办不成!”陆灵枢口中抱怨了一句,又蹲下身对着沈千峰早就僵硬得不成样子的尸身低声道:“千峰,你且等等我,吉时虽说是赶不上了,可我答应你的事,却也得一一做到才是。”

眼见着陆灵枢走远了,萧沈二人才从藏身的屋檐跳下。

萧焕长舒一口气,“太好了,应当是各大派的掌门长老赶到了。咱们也不至于孤立无援了。”

沈望舒却沉吟道:“这么巧?咱们被关了几天?你师姐他们又是什么时候下山的?算脚程,能赶到的大约只有绿萝与紫微,连翠湖都有些勉强。”

“如今明月山庄只有三人,便是只有三派,也足够了。”萧焕却不以为意,“现在我们是下山与他们会合还是先去寻兵器?”

沈望舒毫不犹豫地道:“自然是寻兵器,无论如何,待会儿都是会动手的,难道你想一直站在旁边看着不成?”

于是二人绕到了揽月台那座小楼的正门,正要进门去寻陆灵枢的兵器,却听到背后一阵破风声传来,不约而同地往旁边一个转身,避开了那一下偷袭,也看清了背后发难之人。

竟然就是陆灵枢!

他还没有走!

“各位朋友都是江湖上有头有脸的人物,却不知是吹了什么风,能让各位挪动玉步到明月山庄来了?”已经预料到此事绝不能善了,苏慕平也懒得与人装客气,说话之时都带上了几分嘲讽。

但见那山门前乌泱泱的一大片人,却是各派服色的弟子都有,十大门派俱全,还有一些名不见经传的小门派。

苏慕平心中一动,又道:“先前不是朝廷都颁下不许江湖人士随意聚集的禁令么,如今才过去多久,诸位就这么按捺不住?不知我明月山庄究竟有什么如此吸引各位的地方?”

打头的人是慧海与玄清。

玄清的耐心当然不如慧海这老禅师,当即冲口而出,“姓苏的我问你,山下那些……那些只知道打人不知道疼的,是不是你们明月山庄弄出来的?”

“您说那些?”苏慕平装模作样地想了想,复又笑道:“的确是师父与在下呕心沥血所创。”

慧海便念了一声佛号,“阿弥陀佛,实在作孽!施主为何要用那般狠毒的手段?”

苏慕平扬了扬下巴,“此事方丈不该问姜掌门么?那一日翠湖居气势汹汹赶来,三言两语便激得我们明月山庄门下弟子大肆脱离门派。如今门下只有三人,去还有偌大一座天子山要守,山上也还有许多药草药经,自然是需要些守山的。不过这东西防小人不防君子,却看玄清道长十分不快的样子,难不成……道长此来,还有些别的心思?”

“你胡说八道!”玄清气得破口大骂。

只是松风剑派的徐长老却打断了他的话,沉声问道:“那按照苏少侠的意思,却只有明月山庄脚下才有了?”

“正是!”苏慕平颔首。

徐长老便冷哼一声,“一派胡言!此前我松风剑派一众人在楚掌门的带领下一道赶往潇湘,行至岳阳地界,却忽地遇到袭击,便是几个山下那样的……楚掌门为了保护门下弟子,这才负了伤,如今留在岳阳修整。你敢说那不是你们明月山庄的手笔?”

苏慕平面露疑惑,“岳阳?自然不是我们所为。”

绿萝坊主则越众而出,“是么?方才苏少侠还说,此物乃是你与令师的得意之作,想必法子十分私密绝不外传,却又为何会出现在岳阳?莫不是想说有人盗取了这伤天害理的方子?”

“姜掌门,您来说句话。”苏慕平很快放下疑虑,挑衅一般地笑道:“明月山庄如今是不是只剩下三个人了?却是谁又这么有闲工夫,还得护着那东西赶到岳阳去?”

姜畅被他一再提到,语气十分不快,“贵派弟子名册,难道我翠湖有?”

苏慕平只是一哂,又道:“再敢问各位,十大门派不是派出许多弟子来监视明月山庄么?山上有无出入,难道他们并不曾向各位如实禀报?”

明枯则冷哼一声:“那些弟子都被你们给扣下了,你们有没有下山,自然是没人能告诉我们知道了,还不是随你怎么说都行?”

苏慕平越发不解,“师太,你觉得十大门派的弟子都是废物么?还能被明月山庄三人便尽数扣下?”

他这么一说也有些道理。只是门中有弟子参与了监视一事的门派,门中掌门长老的神色便越发有些微妙。

但任雨疏却又站了出来,“如今各派弟子下落不明,也无法当面对峙,却也不能说明岳阳的那些怪人就不是你们明月山庄所放置。”

“难道任堂主有证据证明就是我们明月山庄的手笔?”苏慕平挑了挑眉。

任雨疏却是胸有成竹,“如今江湖上人尽皆知,这崔离还并不是当年沅陵一事的背后主使,他背后还有一人,便是当年的九嶷宫少司命,也便是如今明月山庄的庄主。他不叫苏闻,他是陆灵枢!”

苏慕平勉强镇定着,“所以这便能说明此事是我师父所为?”

“看崔离那样子,也不像是懂医药的,而九歌之中,少司命却恰好是主生之神,九嶷宫历代少司命也是医术超群的,便如陆灵枢那样。”任雨疏侃侃而谈,“崔离绝无可能练出那等怪物,但对于陆灵枢而言,却要容易许多了。”

苏慕平淡淡一笑,“任堂主博闻强识,晚辈实在佩服。只是方才任堂主所说,也不过都是猜测而已。难道任堂主能证明,山下巡游所用,与崔离养在扶桑楼的,是同样一种?”

任雨疏则笑道:“苏公子,言多必失啊。你莫不是忘了,当年彻查扶桑楼之事,牵头的便是我绿萝坊,门中弟子也又许多是两边都交过手的,两相对比之下,难道还没个觉察吗?你说是不是啊,兰藉?”

这名字一出口,苏慕平的脸色就彻底变了

兰藉,楚兰藉!

方才他想着明月山庄的名声,如今便是在江湖上彻底地败了,索性也懒得伪装,直截了当地露出了自己的真面目。可沈望舒说得对,他所钟情的楚兰藉,却还是正道弟子!各大派一同来讨伐明月山庄,又不是回回都能遇上之前那样的凑巧,楚兰藉也赫然在列!

一瞬间,苏慕平的神情剧变,震惊、后悔、自责、愧疚、无奈之色在脸上交错闪现,始终不敢抬起眼来直视绿萝坊那边的弟子。

但他假装看不见,耳朵却不能自己就关上。他听到自己十分熟悉的、温柔中又带着清冽的嗓音说道:“弟子可以证明,山下的怪人,与扶桑楼中的,是一样的。”

如同一根尖锐的的小刺忽然扎进心中,苏慕平只觉得疼到喘不上气,却又下意识地去看说话的那个人。

山门前那么多人,光是绿萝坊的弟子便有不少。

但他一抬眼,却准确无误地就对上了楚兰藉的眼神。

悲伤、哀怨、愧疚,却还含着许多苏慕平也看不懂的情绪。