揍敌客家三男、四男和五男都是茉慈接生的，但柯特和亚路嘉的那次发生了不愉快的事。好在无论怎么样亚路嘉活了下来，在那之后茉慈照顾过他们一阵子。这也是他们很小时候的事情了，不记得也属实正常。
上次见到柯特还是在号上，那时他对茉慈只有陌生的敌意。
“说起来，为什么柯特打扮得那么像女孩子？”
“妈妈想要一个女儿。”
“哦。”
“现在她如愿了，不仅妈妈，爷爷和爸爸也很喜欢拿尼加，她资质优秀，天分极高。”说到此，伊路米又用那种深意满满地眼神看向茉慈。
“马哈呢？”思及奇犽不在家里，想必是不愿让弟弟妹妹接受揍敌客式教育，茉慈松了口气。
“去年去世了，奇犽也是因为这个才回来的。”
一天之内得知两个人的死讯，茉慈猝不及防，雪花一片片飘到伊路米修长白皙的手上，然后融化消散。
“自然寿终吗？”良久才说出这样一句话。
“嗯。”
茉慈拍拍裙子站起身，天光落到雪地，又映到她银色头发上，有些晃眼。
“回宅邸吧，我想喝杯热茶。”
两人无心漫步，很快回到了外宅，伊路米招来一个脸生的管家泡茶，没一会儿席巴也神出鬼没地加入了喝茶阵营，三人聊起茉慈没有来做客的这几年揍敌客内部的些许事情，也是这些对话里茉慈知道了梧桐是何时死去的，以及当时奇犽为了保护亚路嘉和他大哥闹不和的事情。她自己也说起了这几年发生的事情，比如遇到了活着的同族人。
听到她是用蛇活粉碎了雅利的双刀，席巴的狮眼亮了好几个度，很有兴趣地想要知道细节。
茉慈放下新添的茶，袅袅热气模糊她唇边的笑，“不介意的话，实际操作比言语更具体些。”
他们当然不介意，三人即刻挪步后院，并且基裘和一直不见的桀诺也加入了。几个揍敌客简短商量一番，决定按照家族辈分来排序试一试。
一轮四人都试过后，席巴爱刀的性格藏不住，言及想要看看雅利趁手武器的模样。没有记忆钢，要把那对形状奇特的刀画出来也麻烦，茉慈干脆具现化了曲刀交给席巴研究。
相对的，席巴吩咐管家拿来了他喜欢的卞氏刀，两人又试了一番，茉慈以记忆中雅利的战斗方式配合他，然而具现化出来的曲刀刀身强度不及卞氏刀，具现化念刀几近破碎。
“过一阵我再带一对用实际材料做的对刀来。”茉慈松开手，念刀破碎着消散。
席巴也不过多客气，“那先谢谢你了。”
“不介意的话，请握住我的手，”茉慈伸出双手，掌心向上，“虽然无法做到完全脱胎换骨，但这是我在治愈之外做得最有帮助的方面了。”
席巴挑眉，没有犹豫就照做了。双手接触之刻就感到身体似被浸泡在深水里，随着暗流缓缓漂浮，暖洋洋的。水流浸润皮肤，甚至突破了更深层次的肌肉、骨骼。浑身被浅浅水压裹挟却无不适，即便被无形之水渗入各个角落也只有平静之感。
就像沉入了不会让人窒息的大海里，莫名挑起令人深深怀念的记忆。
“算是新想出来的能力，鲁鲁卡人可以通过同人行念和体术，我想着也可以通过类似同调的方式对他人进行一定程度内的改造。”
席巴知道结束了，便松开手。接下来重复步骤，不过既然开了这个头，自然要照拂到揍敌客所有家庭成员了，茉慈打算等到柯特和糜稽都回家。吃过午饭，下午时间都和揍敌客们泡在一起，得到休息时刻她就去了图书室打发时间。
但还没找到想要看的书本，伊路米就过来了，好在这回他没让茉慈找话题。
“没和旅团在一起？”
“嗯。”
“库洛洛杀了西索，我拿到了订婚戒指。”
“嗯？”恕她无法理解这两件事之间的关系。
伊路米轻飘飘瞥了她一眼，解释：“西索无论死在我手里还是库洛洛手里，我都能拿到他所有财产，也就是订婚戒指。”
“嗯，原来你之前去莫罗家是为了这个。”茉慈继续翻书架找书，手指一顿，联想到了什么，说：“他们决斗我没插手，难不成我帮你杀掉西索，你会分我一杯羹？”
“当然不会。”伊路米没什么表情，接着问：“为什么你的姓氏又变成希尔了？”
虽然近期“抛头露面”的次数有点多，但这情报速度也着实惊人了点，茉慈双手离开书架，“和一个你不认识的人做了挂名夫妇，应该会解除这种户籍上的关系，不久后吧。怎么了？很少见你问这种私人问题啊。”说起来，这件事得和帕里士通再打个照面，然后拜托豆面人吧。如果自己真的需要可以在人类社会生活的户籍的话。
伊路米撩了撩头发，露出几分出身为家族大少爷的矜贵气度，“以为你是因为和别人结过婚了才不同意嫁入我们家。旅团团长那边怎么说，和他分手了吗？”
气氛顿时尴尬，虽然是茉慈单方面尴尬，对方脑回路惊人，这问题不作答好像也不是那么回事，于是思忖过后反问：“你对我，很执着吗？”
没想到伊路米直接点了头，茉慈只得硬着头皮进一步问下去。
“不相信即使没有亲缘我也会向你们提供帮助吗？”
这回他没有即刻给出回答，茉慈顿感如临大敌，无数个问题和可能从脑中炸过，甚至拿伊路米和帕里士通与自己的接触时长、情况做了对比，又把他们的个性从头到尾飞速过了一遍。
“很苦恼？”伊路米走近两步抬起手来，茉慈看他如此动作不自觉后退了几步。然而他只是把被翻乱的书堆整齐。
茉慈放弃瞎猜，无奈说：“的确，而且你想做什么和我相关的事或者说什么话，最好坦白一些，我不擅长猜人心思。”
“建立长久牢固关系。”
伊路米没有丝毫拖泥带水，“不是连钱都不要？那就只有组成家庭成为亲人了。”
从字面上来说他说的话的确没有问题，只不过两个人思路千差万别，茉慈放松下来，又觉得他对于人与人之间的“关系”看法实在是
“的确不要钱，”茉慈彻底松了口气，但又不免觉得好笑，“不是合作关系就得是家庭关系，你这个人还真是难道没有交过朋友吗？”
伊路米以沉默代答，并且眼里没有半点疑惑，似是完全不屑于回答这种问题。
“算了，只要不是过分的要求，我都会帮你完成，记住这一点就好。”
他会和奇犽因为小杰的事情闹翻也无非是这个原因，茉慈拿出手机拨了他的私人号码，然后挂断，“打得通就说明我在这边，打不通就是在信号覆盖不到的地方。”或许想个更好更有效率的办法更合适些。
小小的误会解开后伊路米也没了旁的话，问起库洛洛和西索决斗的情景。
“库洛洛说西索用了很聪明的办法夺去了他的右手，但我看见他的时候双手完整。”
茉慈心想原来是这里让他误会了，干脆靠着书架同他说起那天的情形。
“事后才替他复原的，直到结束前我一直都在旁观，前半场什么样没见着，到了差不多收尾时刻我才到他们那。”
伊路米稍显疑惑，歪了歪头，“你居然忍得住不插手。”
“胜负已定，”茉慈目光垂到地面，声音莫名沉了些，“如果他战败而死，我”
话语渐消，后半句她没有说出口，而是陷入了某种伊路米所不理解的沉默中，不知不觉已经到了傍晚，他抬头看了眼墙上钟表，提醒道：“该去吃晚饭了。”
两个人穿过长长的走廊步下阶梯，茉慈一直盯着自己移动的脚尖，心不在焉的模样谁都看得出来，伊路米走在她身后，双眼眨也不眨，忽然说出一句话。
“你会像复活亚路嘉一样复活他吧。”
茉慈的脚尖停了下来，慢慢转过身看向说这话的人，她眼里却是静水一片。伊路米又说：“这样就可以用完全正当的理由把他带走，顺便给窟卢塔末裔一个可以接受的解释。如果对方不合作，你大概也有清洗记忆的手段作为备用。”
“如果那晚活下来的是西索，你有十足把握杀了他拿到订婚戒指吗？”茉慈淡笑着反问，“那天晚上的西索有些奇怪，介于活人和死人之间的状态，我头一次看到人类出现这样的状态。”
伊路米眨了眨眼，说：“不知道，我没和那种状态的西索交过手。”
“如果他败了，我不会复活他，不是为了填平谁的仇恨。和西索一样，他也不会后悔战死，我也不想再逆反生死伦常，”茉慈转身继续下楼梯，步伐莫名快了许多，“更不会把拿尼加从奇犽身边带走，如果后面你还要和我聊这个，现在你知道答案了。”
伊路米长长地“哦”了一声，果然不再说话了。
外出的糜稽和柯特已经回来，正端坐在餐厅等晚饭。柯特已经没再做女式和服装束了，同他长兄一样，穿着休闲服，看见茉慈推门而入时神经紧张了下，随后这点儿情绪被随她身后而来的伊路米抚平。
这顿饭吃得匆匆，因为伊路米和席巴马上要出门去别的工作地，待到管家们安静迅速地收拾盘子时，茉慈调整好糜稽和柯特的身体，转头问问伊路米：“我要去巴克雷，顺路么？”
“嗯，我要去天空竞技场。”
那还挺近的，茉慈点点头，“那带我一程吧。”一下午消耗太多，再幻形会很累而且，往后时间还很长、很长。
伊路米没说话，直愣愣地盯着她，仿佛发现了不可思议的事，茉慈轻笑说：“我想节省体力，捎带一程就好，差不多到地方了我会自己过去。”
“当然没问题，你为我们做了很多，”席巴听到了他们的谈话，“虽然不如你的脚程快，但今天茉慈小姐应该很疲乏了，来吧。”
同基裘、糜稽他们告了别，茉慈跟着席巴到了前院，雪依旧没停，沾着夕阳余晖绚丽无比，孜婆年牵着一头三头龙走出来，席巴和伊路米先跳了上去，茉慈从孜婆年接过食盒后也跳上脊背。
四翼三头龙很快冲进了云霄，飞得又快又稳，茉慈摸着食盒藏青色裹布发呆不言，忽然身旁坐了个人，是席巴，他脸上带着笑，就像面对需要照顾的后辈那样。
“基裘头一次说看到了不属于现状的东西是很久以前了，一开始看见的间隔很长，持续时间也很短，往往一瞬就过去了。”
茉慈尴尬地笑了笑，这是谁都没有预料的事。
“那看到了什么呢？”
“天空，”席巴说着，也抬头望向此刻的天空，“不过都是夜晚的天空，也不像在巴托奇亚这看不到星星，基裘说她看到了天空中的银河。”
茉慈皱眉，看来视觉交错的情况出现得比她预计还要早很多。
席巴发觉她在皱眉，于是说：“可能无意间窥见你的隐私了，抱歉。”
“不，”茉慈叹息着笑，同他一起望这片云层之上的天空，“我并没有什么称得上是隐私的事。”
“嗯，”席巴并不过多纠结此事，他深呼吸了下，“亚路嘉的情况也稳定了，他没再出现无意识使用能力的情况。”
“他和奇犽感情非常好，”聊起孩子们，茉慈语气不由得欢喜了些，“而且这是我的错，死而复生并不是什么美好的事，要填补逝去的部分，就必须拿出等价筹码。不用担心的，亚路嘉就是你们的孩子，拿尼加才是让你们困扰多年的”
席巴拍了拍她的肩膀，“人类遇到无法理解的事物就会不知所措，我也不例外，这些年苦了亚路嘉那孩子了，你更不用自责，至少现在奇犽和他们在一起很开心。”
各自安静了一会儿，茉慈腾出手开始做念气伯劳，向身旁席巴解释了这些东西的用法，然后让它们停在对方肩膀上。扑腾着小翅膀飞向伊路米的伯劳却诡异地转了个弯，径直在他头顶蹲好，其余的几只这才纷纷落到他肩膀上。
伊路米自然是听到他们两个在后面说的话，他抬头摸了摸头上的念气团，没有说什么。待到天完全黑下来，茉慈却要提早告别了。
“多保重，揍敌客随时欢迎你来做客。”
伊路米站在席巴身后没什么表示，倒是席巴今天整天都十分随和。
“多保重。”
茉慈抱着食盒，从四翼三头龙脊背边沿落了下去。
今天算是守住了之前说的至少隔天更的诺言
苦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