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一百五十章 人事已非(1 / 1)

弗丽达并不知道,自从她被绑架扣押之后到底发生了什么,于她来说只是不安又鼓足希望的等待,可当看到茉慈面色蜡白、气息紊乱地靠在库洛洛怀里时,她知道事情演变已超出预期。

齐格走近和库洛洛耳语两句,他点头然后说:“你跟我过去,飞坦,你看着她们。”看了眼视线都没在自己身上的茉慈,快步离去。

直到彻底确认他们走后,茉慈才放松,她没听清齐格之前说了什么,只觉得能让库洛洛亲去的自然不是小事,但很快把这些疑问抛诸脑后,打起精神看向面前的弗丽达。

“发生了什么?你脸色很差。”却是弗丽达先开口了,她对之前的事毫无芥蒂,扶着茉慈坐到一边。

“誓言必须有代价才能称为誓言,”陡然安下心来,喉咙开始发痒,茉慈闷头咳了两声,又抬手拂开弗丽达的手,“我打破了自己的誓言,所以招致这样的下场。”握住弗丽达的手心,拇指无意地摩挲。

弗丽达似乎还有很多问题,但知道现在并不是聊天的好时机,上次分别时她看到茉慈竭力保护着一个小孩,于是话题由此而生,“他很好,你放心。”虽然心有不甘,但她不希望茉慈为别的事悬心了。

很快明白这六个字的含义,茉慈点点头表示知道,疼痛似乎也不那么恼人了,她展眉笑道:“我有件事想要拜托你。”依然握着弗丽达的手。

靠近了才更加发现茉慈的气息如此弱,她的念毫无秩序地翻腾着,缠不像缠、绝不像绝,弗丽达从未见过这样的她,想玩笑地抱怨几句也作罢。

“你说,只要是你说的事,我一定为你做到。”

茉慈复又点头,刚想说话却被喉咙止不住的痒感扼住,弗丽达想挣脱她的手帮她拍拍背顺气,却被茉慈用更大的力气握住,她咳嗽了一会儿,才终于平复气息,双手交握着弗丽达的手掌,“去巴托奇亚,因诺克老师的家,告诉他,我一切平安。”掌心的那只手曾柔弱无依,是自己教了她知识和力量,自己又抛下了她,茉慈苦笑道:“如果你愿意原谅我的话。”

现在弗丽达的手不再似少女那般柔弱,它柔韧并且蕴含着力量,茉慈能在另一种视觉下,看到弗丽达的念充沛稳定,食指在她掌心点了点,然后抽回手,笑道:“今天说的话是不是很肉麻?”

说完茉慈自己笑了,信息已经传到了,余光瞥见飞坦面色如常,打消剩下的丁点疑虑,远远看见两个黑点,知晓时间不多便同弗丽达说:“我有愧于你母亲,所以用不着对我心存感激,你是我的光,而他是我的黑暗,也是深渊,快走吧。”

黑点逐渐放大,是库洛洛和齐格快回来了,弗丽达怔怔看着自己的手,掌心还留有触感的余韵。茉慈见她还呆呆的,催促道:“走!”

弗丽达浑身一颤,她站起身走大门边,又回首看了茉慈一眼,见其已经别开头去,她轻声说:“保重。”然后离去。

飞坦压根没有阻拦的意思,看来对于库洛洛,弗丽达已经没有再利用的价值,只是不知道飞坦刚才看了几分。

他仍冷淡坐在远处,连眼都没看向自己这边,茉慈安静望着自己指尖,弗丽达并非愚钝之人,她应当是知道了该做什么,自己方才与她谈话时一直握着她的手,在她掌心慢慢比划,讯息简单易懂。

视觉再次切换,深紫念色和朱红念色逐渐靠近基地,而接身“脐带”另一头远去的方向是他们身后,难道是通过帕克查到了最后一处沙漏所在?茉慈很快否定这种可能性,自己只知道大概方向,却不知道具体方位,旅团顶多掌握了“沙漏就在流星街”的可能性。

这里不缺流血和死亡,所以才能在逆誓之后那么快复苏,也正是因为现在身处流星街,传输通道缩短,能源稍算充足,疼痛减弱些许,茉慈抬头望向流星街灰黄的天空,被洗去仇怨牵挂的灵魂聚集到身体里,又脱离她飞向远处。

光现下发呆的功夫,就有十多人死去。

茉慈凝神,尝试封锁现有的能量,脑袋猛得一疼,如火花迸裂。她放弃了徒劳,看着代表两份血契的纽带,一色深,一色浅帕克离基地不算太远,而瑟琳可说是远在天边。

茉慈又松了口气。

“弗丽达走了?”

视觉切换到正常,茉慈对库洛洛点头,“刚走没多久。”

他过来蹲到茉慈身前,神色泰然,应当是没什么大不了的事抑或是确实发生了很麻烦的事,库洛洛不喜把心情放在面上。

“现在去友客鑫?”

茉慈见他没问及谈话内容,转开了话题:“刚才出去做什么了?”

“揍敌客袭击了假基地,有人悬赏旅团,”库洛洛很直白地说,“很快这里也不安全,走吧。”极熟练地抱起茉慈然后腾跃,景色急速后退,已经离开基地了。在他看不见的角度,茉慈微一皱眉,但很快这表情消失,她问:“刺杀整个旅团?”

“不知道。”库洛洛停下身,把长弓放到她怀中,随口说:“箭用完了,要不要去米斯帕拉带些走?”

揍敌客并不是可以小看的对手,库洛洛也不是好战的人,茉慈压下疑问说:“我只想早点去友客鑫。”

“好。”

视线又切到另一种,原先浓色的纽带也逐渐淡了,茉慈只希望弗丽达会成功避开旅团的耳目,尤其是帕克除非抹消记忆,否则什么信息都瞒不住。

他们离去的速度很快,不一会儿天空的颜色就变得澄澈,不再尘土漫天的昏黄,库洛洛在流星街边界脱下外套罩在茉慈身上,他们路过了玛拉迪拉市政厅。

那日爆炸死伤的狼藉已经不见痕迹,只有柏油路上显眼的新旧交替仍提醒着人们,这里曾发生过什么,茉慈忽然看到一闪而过的身影,快到像是幻觉,但还是没放弃警觉,提醒道:“我好像看到伊路迷了,没错的话他也看到了我们。”

库洛洛停步看向她手指的方向,突然身子一偏,险险躲过两枚圆头钉子,茉慈看清了暗器往来的路径,果然是伊路迷,自己没看错。

“目标范围缩小了。”库洛洛无奈说到,抱紧茉慈以更快的速度脱离对方追击范围,茉慈没想此刻会节外生枝,她皱着眉不说话,库洛洛突然手劲一松,把人放了下来,正当她不明所以时他说:“先弄清刺杀目标到底是谁,飞坦,你带她去飞艇起落场,15分钟内我没赶到的话你们直接走。”身形一闪消失在小巷。

茉慈惊诧地回头,果然飞坦在自己身后,“你什么时候到的?”连一丝气味也没有。

“在你犯傻的时候。”随着话语解除的还有他的绝,飞坦不比库洛洛体贴,直接把人扛在肩上开始赶路,没一会儿就看见市立飞艇起落场。因为有茉慈租用的飞艇,他们两人在休息室耐心等待。

茉慈手上还拿着库洛洛的外套,她把它散开抖了抖灰,折了折放在膝上,飞坦盯着墙面上的钟,她则从包里拿出怀表,他们都在等15分钟。

“你让她去做什么?”飞坦冷不丁出声问。

茉慈手一松,怀表摔在地上,平静的面目之下是心底波澜。飞坦弯下腰捡起怀表塞回她手里,静静看着她。

“那你为什么没告诉库洛洛?”

对于得寸进尺的反问他也没生气,只说:“没来得及讲。”

茉慈收回针芒似的眼光,看向手中玻璃摔出裂痕的怀表,“委托和旅团无关的事。”她以为自己足够小心,没想在飞坦眼里终是落下马脚,叫他察觉了。

“是吗?”这回轮到飞坦审视她,他细长的金眼眯成缝,没有错过对方任何一个细微动作,茉慈抬头对上他的眼,面色依旧如常。

经他之手刑讯过的人无数,很多话只要当着他的面讲,是真是假一看便知,茉慈心里清楚这点,不过她说得的确是真话。最后飞坦收回了那种探究的眼神,继续看向房间内的钟,嘀咕了句:“真是个笨蛋。”语气里夹杂了丝烦躁。

茉慈低头也继续看表,“是挺笨的。”

倒水的服务生走过来,发现是已经销声匿迹的明星茉慈,激动得拿出笔想让她为自己签名,飞坦黑着脸的模样有点吓人,茉慈对服务生笑着点头,虽面色不佳但仍绝丽。

对方很快拿了本子和笔过来,并且很有职业素养地没有惊动其他人,茉慈在笔记本上写下“eryeaen”,礼貌地说:“这支笔可以送给我么?”

“当然可以!谢谢您的签名!”服务生喜笑颜开,小小一支笔当然不介意。很快室内归于宁静,本来只用供应普通的茶,服务生格外热心地泡了用以招待贵宾的茶叶。

热气氤氲缭绕,茶香宜人,茉慈把怀表盖上别照片的夹子拨开,取下纸片,已经有些年头了,纸片发旧,不过画上去的十二只脚蜘蛛仍完好。

飞坦瞥见纸片上的图案,冷斥:“幼稚。”

茉慈把纸片放在椅子扶手上,深呼吸让疼痛的感觉缓下来,提笔写了三个字,确认字迹没有歪斜后把它重新夹进表盖,从包里翻找出那瓶加了不溶液的血,在玻璃瓶身写下“uanlike”。

“这是在搞什么?”

茉慈把字迹吹干,坦然道:“送签名,虽然这不是真正的姓氏,但我和协会老头说过,找到姓氏后会把后半部分签名补送给他。”

飞坦没错过她在纸片上写的“帮助她”三个字,不清楚她又在搞什么鬼,干脆白了一眼,懒得去关心了,看了一眼钟表,“15分钟到了。”不由分说地抱起她通过专用通道,两人踏上飞艇。

乘务员礼貌欠身问安,然后准备关闭舱门起飞,茉慈已经被放到沙发上,她看向飞坦说:“你回去找库洛洛吧,完事了让他去格灵顿公墓,我没心思乱跑,也跑不了。”

他并没有理会,茉慈有些烦躁,但还是耐着性子说:“你”

话语被掐断,因为飞坦猛地扑过来,茉慈后脑撞到沙发靠背,耳边是清脆的玻璃破碎声,她挣扎着转头看到旁边小茶几上钉入了一排圆头钉。乘务员察觉异常走过来,却看见他们暧昧的一幕,飞坦却起身冷声嘱咐他们起飞。

他们换了间休息室,茉慈透过窗户看到伊路迷,很快库洛洛也出现在他周边,不知用了什么办法困住伊路迷,不让他靠近飞艇。揍敌客的刺杀目标此刻了然,茉慈摇头嗤笑,原来是自己。

飞艇离地越来越远,茉慈回到沙发上。

天黑了又亮,亮了再黑,时间流逝自然且不可阻逆,靠近友客鑫时飞坦穿好伞包,带着茉慈直接从休息室离开了飞艇,又花了一个半小时赶到城郊边际的格灵顿公墓。

5区17排9号的墓碑很新,“索罗门菲斯1959至1995”,他的名字和生卒年份静静躺在上面,和周围的墓碑没有任何不同,这不是茉慈头一回面对认识之人的死亡,只是这次她认为索罗门之死,自己也有责任。

他的墓碑前站了个矮矮胖胖的人,戴着帽子看不清面容,他没有察觉到两人靠近。

飞坦把她放下来,叮嘱道:“尽快。”然后消逝在凌晨的黑暗里。

夜间风大,吹得过道松柏沙沙作响,矮个子还是没有的动静,茉慈缓步靠近陌生人,问道:“你也是索罗门的朋友么?”风稍稍停下来,由此鼻间嗅到熟悉的气息。

矮个的人终于抬头看向她,却震惊地睁大眼,与之同时,茉慈也分辨出了这到底是谁的气味,旋律是红发大眼,温婉柔美的人啊

“旋律?”茉慈在惊讶之下探问,矮个的人伸手拉紧帽檐,企图遮掩自己的脸。

“脚步声变了,我一下没认出是你。”

熟悉的软糯之声,的确是旋律,月光下看到她手套和衣袖之间惨不忍睹的肌肤没有所谓皮肤了,或者原本是皮肤的东西黑焦翻卷,可以瞧见其间毫无掩饰的粉白肌肉和鲜红血管。

“谁干的。”曾经温柔美丽的人现在如此惨状,茉慈难以接受,内心即刻激荡起怒火,索罗门已死,又是谁要害他的遗孀?

旋律紧抓帽檐的手无力垂下,仍看不见脸却听到抽泣,风又刮了起来,衣料紧贴溃烂不堪的皮肤,旋律痛吟几声,她摘下帽子露出样貌,一头靓丽红发没剩下多少,面容堪称丑陋。

“没有谁害我们,”旋律悲伤地笑着,“是我们自作自受。”

注意到收藏数一直在降,我也大概知道原因

没多久就会迎来结局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