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一百三十八章 萌芽(1 / 1)

睡着后是没有梦的,只有黑暗,自奥利的最后一梦远去后便是如此。茉慈在库洛洛身边后除了昏迷,都保持警戒的浅眠身为待在团长身边的唯一成员,即使不明说,也知道自己有保护的职责。

昏迷与沉睡对茉慈来说是一样的,只是这次有了不同,这次她有梦。梦到坐落在宁静森林中的窟卢塔族,竹片篱笆墙内的漂亮房子,以及生活在里面的人,他们幸福平静。忽然窟卢塔人都变成奥莱榭恩人,在气势恢宏的厅堂内欢笑举杯对饮,洋溢幸福之色交谈着,茉慈猛地望向巴沙与黛博拉,端庄的首领夫人抱着全族唯一的新生儿,同她的丈夫一起对茉慈柔柔笑着。

直到所有人都化为灰烬,消逝在风中。

库洛洛看到她突然睁开眼,问道:“现在感觉怎么样?”不着痕迹地把手机放回口袋里。茉慈坐起身,依旧愣愣地睁大眼看向黑沙滩,海浪澎湃拍打屹立不倒的礁石,但有什么事情发生了,梦中窟卢塔人化为奥莱榭恩人,再忽然消失。荒唐但真实,真切到让她感到害怕。

“我们去友客鑫吧,不想让罗斯普等太久。”茉慈最后看了眼黑沙滩,休假已经足够。动物实验结果是肯定的,只要用正确的方式杀死并吃掉,那么身体会不同程度出现相应变化。到达友客鑫后,两人直接奔赴唱片公司,罗斯普早早准备好了录音棚,茉慈从婕徳手里拿到新曲谱。

还是摇篮曲,还有一封索罗门给茉慈的信,信中说他和旋律已经在遥远的地方完婚,孩子将在年底出生,这首摇篮曲是赠予未出世孩子的礼物。茉慈拿着信纸安静笑了,只可惜没能亲自参加婚礼。一小时后录音工作结束,并未出现晕眩场面所以顺利。

茉慈拒绝婕徳开车送他们的好意,他们来到飞艇起落场,她有一瞬的恍惚,手指在航班选择屏幕上从米斯帕拉滑到了别处。

“不是要去找他么?”

茉慈按下卢克森,“有点事想确认一下。”噩梦吓人的余韵仍在,她想在外围看一看窟卢塔族,远远看一眼就好。在茉慈看不见的角度,库洛洛脸上清淡柔和的笑意消失,他的目光跟着茉慈背影,最后两人上了飞艇。

阵阵莫名的焦躁使她没法安心看书,茉慈去到飞艇船舱外围走廊,闭上眼就会想起噩梦细节,她强迫着自己安静下来,眺望两、三千米之下的地貌。

“似乎有事情困扰你。”

带着柔软人心温度的双手按在她肩上,力度坚定,茉慈先是一惊,她抚上那只手说:“做了噩梦。”

库洛洛拍了拍她的肩膀,“梦与现实多数相反,或许是要发生幸运的事情了。”

“希望如此,”茉慈向后靠到他身上,想起与他刚离开的黑沙滩,“如果以后有空的话,我还想去那里。”

“时间还很长,”库洛洛低头看见她困倦的模样,“我们有大把时间做任何事情,去任何地方。”

他的声音平和坚定一如既往,茉慈听完怔怔的,她往库洛洛的怀里蹭了蹭,轻声说:“希望有。”

“一定会有。”知道她害怕时日无多,库洛洛把人抱进怀中慢慢安抚,眼里却不是温柔,幽深不见底的黑暗中酝酿着风暴。

四天后到达卢克森市,茉慈奇迹般地发现自己在这四天里一次都没有晕过去的经历,可非但没有感觉喜悦,那股心底里的焦急慌张还越演愈烈,它们都快要撕破胸膛,茉慈下意识地望向广袤森林里某个方向,她再也顾不得身边的库洛洛,而被留在原地的男人没有动作,他拿出手机拨电话。

茉慈觉得自己很奇怪,耳朵听不见声音,粗粝枝桠刮破皮肉也没有感觉,她伸手打断那些拦路的碍事东西,用最快的速度奔跑,似乎只要跑到某个地方,就能弄清噩梦般不安焦躁的来源,可理智又像烧热的铁钳,歪扭思维不让她把恐怖联想到那些人身上。

她就快到那个地方了,突然一抹浅紫色身影挡在面前,茉慈避之不及狠狠与之撞上,直到这时她才清醒过来,抓住快被自己撞飞的人。

“弗丽达?你怎么在这里?”茉慈赶忙单膝跪地,让重伤的弗丽达靠着她的腿,“很快就好了。”她伸手做出念气天使,让重伤的人痊愈。

原只想拦下茉慈,却没想到被对方狠狠一撞的弗丽达缓过气,拍抚着胸口坐起来,拉住茉慈的手,“别别过去,你别过去。”她的声音不太稳。

“你在说什么?”茉慈不由分说地拿开弗丽达的手,这力量不容对方拒绝,“还没说你为什么在这里,弗丽达?”作势就要留下刚痊愈的人。

弗丽达急忙起身再次拉住她,神色慌张,她急切地说:“别过去,别去好不好?”忽而紧张神色凝固,转而略有敌意地看向茉慈身后。茉慈被这变化引得也要向后看时,弗丽达又伸手扶住她的脸,强迫她只看自己,并十分郑重地说:“别看!别看他,先听我说,你听我说,一会儿我会联系会长,无论什么事情他肯定会愿意提供庇护,只要你愿意过去。”

茉慈撇开她一双手臂,不可置信地上下打量弗丽达,“你在说什么鬼话?”她向身后看去,茂密林间只有库洛洛一人安静站在树下,他却以同样冰冷的眼神看着弗丽达。

“你们两个到底怎么回事?”茉慈诧异地来回看这俩人莫名其妙的敌意,可冷静下来后发觉不是为这点事担心的时候,“我回来了,再慢慢说。”说完头也不回地跑掉。

弗丽达气恼地跺脚,想要追上去,却被速度更快的库洛洛拦下。

茉慈与弗丽达相遇在有海卷草的地方,再跑不到5分钟就是窟卢塔族的村子,厚重腥锈味在她还没走到村子时就传到鼻子。

脚下是一具无头尸,脖颈断口齐整,蓝白色罩袍被发黑的血染得不成样子,可茉慈知道这身衣服原本是干净整洁的。颤抖着的手终于稳定,茉慈蹲下来抬起已经僵硬的尸体上半身,确认这不知名窟卢塔族人是在活着的时候被砍下头颅。

松开手,尸体倒地声如巨石捶地,震得她眼瞳颤晃,整齐、水平如镜面一样的切口,只有刀剑使用到极致的人才能毫不拖泥带水地斩出这样的切面。

在这之后,茉慈看到许许多多具无头尸横在村口篱笆外,他们穿着一样款式不同颜色,但都被血液染黑的衣袍。

这里非常静,连露珠从叶尖滴落声都清晰可闻,篱笆内的房群中没有尸体,最深重的血之气息从每一间屋子的门缝、窗角渗出来。

茉慈直接奔进族长奥利的屋子,木门被粗暴地摔在地上,光线驱散室内浑浊的黑暗,她看到两具同样失去头颅的尸身,面对面坐着,周身布满深可见骨的伤痕。坐在族长奥利对面的尸体是小男孩的,茉慈还能从他尚且干净的罩袍下摆看到些许浅褐色。

浑身血液凝固,倏尔又全部逆流冲向脑袋,茉慈的耳只听到轰鸣声,她撩起男孩的裤腿,瞧见缝合治疗的旧疤痕,又搜摸他的口袋,掏出还剩小半瓶的眼药水,拧开闻了闻。

茉慈冲出去,打开每一间屋子的门,又不断地冲向下一间屋子做同样的事,可双眼所见都是同样的景象。

各个家庭成员被放置成面对面而坐的姿态,所有人的头颅都在他们活着时被砍下。茉慈在这里只认识酷拉皮卡、派罗和奥利族长。

现在族长和派罗的尸体都已确认,她无法从身体或携带的物品辨认酷拉皮卡是不是也在这里。茉慈捂着耳朵,想要将刺挠的轰鸣声阻挡在外,可头脑还是涨得发昏。

她跪在地上,“我明明叫你带他们走”

“叫谁带谁走,你到底是谁!”

茉慈听到孩童愤怒声猛地抬头,因惊惧发散的眼神重新聚焦,“酷拉皮卡,你”他还活着!

“你说你是猎人,你撒谎!你到底是谁?!”

心下立刻打定了主意,茉慈望向身后,再抱起酷拉皮卡捂住他的嘴,带人来到族长的屋子里,角落里放着一口大箱子,她将里头的书刨开,把酷拉皮卡抱进去。茉慈抓牢他乱动的双手,稳住对方徒劳挣扎。

“无论听到什么、看到什么,想活命就别让其他人发现你。”

酷拉皮卡见敌不过她,咬牙切齿地说:“凭什么听你的。”孩童的脸不再天真无暇,泪水盈湿鲜艳夺目的红瞳。

“就凭我不想你死!”茉慈几乎是吼着说,她形同疯癫的模样让酷拉皮卡噤声,茉慈喘了几口粗气,复又叮咛道:“我会带你走,这之前不要出去,别让人发现你。”从包里胡乱拿出戒尼纸币塞到酷拉皮卡怀里,然后重重合上盖子。

她坐在箱子上,不知道花了多少时间平复呼吸,喉咙里翻滚着血气,茉慈闻着空气中同样的锈味甚至臭味,只想作呕,她坐在箱子上,现在唯一的安慰是酷拉皮卡十分安静,他听话乖乖躲在里面。

“现在觉得身体怎么样?”

茉慈抬头看库洛洛,他清越孤高的气质和这里陈旧的死气格格不入,她冷笑道:“绯红眼真的就这么非要不可?”

库洛洛止住走向她的脚步,淡淡应声:“嗯。”

茉慈只觉得不可置信,窟卢塔族村落外部迷宫一般的森林绝非儿戏可突破,而她什么都不知道,只是和策划这一切的人在黑沙滩悠闲度日。

她又望了眼族长和派罗空荡荡的脖颈之上,转而用冰冷刺骨的眼神看向他说:“弗丽达呢?或者,我应该按照时间先后顺序问你,塞林在哪里?”

两人之间再无往日温存,只剩下猜忌,茉慈一瞬不瞬地盯着他,而库洛洛对这审视的目光不躲不避,他微笑着说:“他们两个或多或少都默许了这件事。”

“什么意思。”茉慈全部理智都在警告她不要失控,坐着的箱子里还有唯一一个窟卢塔族人,自己的亲眷。

“你现在不完整,所以分享的同时还不能做到生产,才无法修补残损的生命。塞林提供了方法,弗丽达利用动物寻找窟卢塔族。”

“你全都知道?”茉慈脱口而出,掌心已被指甲折磨得血肉模糊,根根分明的念线悄然而生,“所以,把我哄到我想去的地方,一边又悄悄地杀光他们,不仅补足了我缺失的部分生命,又得到绯红眼,一举两得是吗?”

库洛洛指向云朵状的屏风,“你总是因为冲昏头的激动而忘了观察,忘了我以前怎么教过你的了?”

“每个字都记忆犹新。”她是拧断了拇指来发动破裂人偶,茉慈用这节拇指打翻那屏风,可入眼的东西让她说不出话。

一个巨型沙漏,但沙流是从下往上冒,诡异的情况印证它诡异的用途,沙漏下方的玻璃瓶里没几颗沙子了,茉慈用凝望去,发现从地表窜出丝丝鲜红的烟雾,它们钻进沙漏底座,在玻璃瓶内回旋,似有一双无形的手在拉扯它们向上升,经过连接管道进入上方的玻璃瓶时不再红艳似血。

它们的颜色变成茉慈所熟悉的银灰色,“永别”的能力拉出人的生命形态,以环绕的银灰色烟雾状球体表现,可进行除念、解毒的工作。

最后过滤到沙漏上层的灰雾消散了,茉慈望着在沙漏中进行的诡异仪式,手却搭在自己腕上,而这番自我检查的结果告诉她,生命之火不再奄奄一息。

瞬间想明白了这一切,茉慈站起来,惨白的脸忍耐着不狰狞大叫,她抽出箭的同时闪着冷光的刀刃横在眼前。

是飞坦,他准确无误判断形势拦截可能对库洛洛的威胁,只要茉慈再动作,这刀刃就会贯穿她,帕克和弗丽达以及侠客都出现在大门口。

白虹贯日,天旋地转,茉慈踉跄了一步,扫过他们一张张复杂而又毫无悔色的脸,她抬起缺失拇指的手指向他们,“全都知道,是不是?”

弗丽达想靠近茉慈,但被凌厉刺骨的杀意反逼得后退一步,她只得伸手示意茉慈冷静,“我真的不知道旅团会真的把他们把他们全部杀了献祭。有更温和的办法!真的,但我阻止不了。”

“知道了。”茉慈看着她哀求的脸,忽而苦笑着说:“我也有事情要告诉你。”双手无力垂下,拿不稳的箭矢掉落在地,满溢于室的杀气也随之分崩离析,连带着心里的脆弱感情一起。

“1986到1994,库洛洛,我和你之间到此为止。”

前几天生病休养,吃药了昏昏欲睡精神很差,家长也不准我去书房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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