在飞艇上呆着的时日里，茉慈向库洛洛学了驾驶飞艇，她很快就学会了，更学会了如何催促库洛洛去休息，此时库洛洛正披着她盖上的毯子，坐在驾驶室的沙发上浅眠。就表象而言他睡着了与没入睡几乎没区别。

与西索高挑的眉峰及眼角稍吊的邪气模样完全不同，库洛洛眉眼很顺畅，既不低垂亦不昂扬，天生给人永远沉静的印象，但他本人又不似看上去那么和顺，遇到想要的东西，会妥善思考后向所有人下达有效而无情的行动指令，言谈玩笑几乎没有，面对不需要怀揣恶意的对象，比如弗丽达，他会保持完美礼貌，就像剧院外那几个向他搭讪的普通少女，她们只是被库洛洛清俊样貌及疏离气质吸引了，完全不明白这男人的轻笑之下是想要杀掉你，还是约你进行烛光晚餐。

抑或是全然不在意。

茉慈和普通少女不同的一点即拥有绝对的能力去确认，魔性之眼到底为何而产生，她心里最清楚。既然言语、眼睛以及心无力分辨，那就用无法被谎言哄骗的念。对旅团重要，对他重要，这两个“重要”区别的回答是“不知道”。

每一次拥抱与亲吻都像极度病痛中的清醒，库洛洛可以从她漂亮的眼眸里看到苦痛挣扎和快意，这种眼色他从别的女人那里也见过，也明白是什么意思。茉慈是他亲自拉入团队的一员，注定不能随意处置或抛弃。更何况，随着身世之谜的线索逐渐浮出水面，茉慈离残暴、冷漠、冷静的蜘蛛这一概念越来越远。

她不是那么轻易可控的人，缓慢觉醒及拼凑而成的个人信念、越来越强劲的个人实力。除了攻击系的念能力，她拥有可说是世界最强的辅助能力天使的呼吸应对治愈，永别应对解毒除念，魔性之眼可提供控制，破裂人偶支持下她甚至可以和攻击型的念能力者轻松决出高下。

两人都不明白自己在做什么，贪婪之岛前或许是肆意放纵，这之后大概是明知将会产生不可调和的矛盾，却仍任性地放任自己去拥抱。不同的思维，同样的心和矛盾在燃烧两人所剩不多的理智。

近期库洛洛的亲密行为隐约透露想要更进一步的含义，茉慈每次都装作“看不懂、听不懂、不知道”的无辜样劝退他，心底里的小火苗却是越烧越热，她害怕自己会被烧成灰烬。

茉慈把飞艇停在卢克森市中央飞艇起落场，这是个只有一百多万人口的小镇，能够建起飞艇起落场已是十分难得。接完弗丽达的定期交流电话后，她叫醒库洛洛。

“走吧，到地方了。”

库洛洛睁开睡眼，笑着用毛毯圈住茉慈，让她靠近，捕捉到柔软的唇瓣深深亲吻。像极了热恋期的情侣，只不过茉慈想着的事情和现在暧昧气氛大相径庭。他俩寻了间不错的旅店入住，次日由茉慈带路进入城镇外围广袤密林。

即使不用特地在地图上圈出来，茉慈也记住了先前的位置，她并不着急，和库洛洛并肩行走在山林间，遇到风光靓丽处还会停下休息。来到蜿蜒磅礴的青峰之下小片平原，越来越接近目的地了，只不过这片平原树林有些奇怪。

无论怎么走都会绕回原处，茉慈看向库洛洛求助，没想这人居然说：“我相信你能靠自己找到的。”神色轻松平和，她憋了好久才说出一句：“嗯，那我们来靠散步来锻炼身体吧。”

茉慈当然不会真的这么做，因为三个小时内他们已经被绕回来数次。杀气与念息一同绽放，带着惊人气息的茉慈双目圆睁，她正以雾障丛林里锻炼出来的本事，用全部感官探测周边一切可能的痕迹。

她已经很少露出带杀气的模样了，很快便锁定了方向。库洛洛微笑调侃：“这是野性的直觉吗？”

“在那个鬼地方我可不敢随便放出杀气和念气。真正的野兽，它的直觉不见得比我迟钝，”这是事实，她甚至连呼吸都会下意识抑制，脚印更是千遮万掩，一切可被寻到踪迹的东西必须全部消除，“用了类似的办法而已，只要不是和我同等级甚至更高级别的人，就算布了迷阵，也会留下踪迹。”这并非能力，一定要用野性去表达的话，大约是捕食技巧吧。

茉慈以特殊搜索办法探路，库洛洛跟随其后，两人一同深入这片森林，走走停停三四个小时后，她看到了海卷草，就长在奇怪花纹的树下，他们即刻隐匿身形。待来到听见人声的地方，他俩便藏在粗壮树干另一侧，茉慈背手把机械箭调整到蓝色，然后搭箭拉弓。

人声来源是之前她就见过的两个小孩，顶多7、8岁的模样，因在游玩而洋溢纯真快乐的笑脸，这两张笑脸和茉慈记忆中的奇犽重合，她下意识放下已蓄力满的双手和弓，接着说：“不确定的事太多，我觉得先接触接触比较好。”面色平静，那两个小男孩都穿着海卷草图案的衣袍。窟卢塔族到底和奥莱榭恩人有什么关联？

“想到了就去做。”库洛洛语气也很平静，他瞧得见茉慈压抑着的冲动。

“我这长相有点天然优势，团长等我行动吧。”

“好。”

茉慈把机械箭插回箭袋盖好盖子，整了整头发和衣服从树干后现身，面露尴尬而友善地笑容说：“我迷路了，可以告诉我这是哪里吗？”语气也十分自然。

金发蓝眼的男孩立刻把棕发的孩子护到身后，紧张不安开口：“你是谁？”

先前恶补的卢克森地区语言没白费，茉慈注意到了他紧张的来源她的武器，她拿着弓双手自然垂下，完全是无害的模样，“我是猎人，在追短面伯劳鸟，结果被引到这里出不去了。如果猎到那只鸟的话，就可以换到五万戒尼，小妹妹，你看到过那只伯劳鸟吗？”先故意说错话激起对方情绪，她知道这个面容秀丽的孩子不是女孩。

他被这乌龙误解弄得面红耳赤，“我才没看到什么伯劳鸟！而且我不是女孩子！”金发孩子身后护着的小男孩轻拍他的肩膀，让他冷静下来。茉慈觉着差不多了，蹲下身平视他们俩，歉意地笑着说：“对不起，这么漂亮的森林里能见到漂亮的孩子，太意外了。”

金发的孩子被这诚挚的道歉给消散怒气，他和的同伴面面相觑。茉慈知道样貌和表演的功效已经达到了，于是趁热打铁寻了借口开始聊天。

“你说你是猎人，那得证明一下才行。”

看来这个会保护同伴的金发孩子比较有话语权，他揉了一团泥土，再抛向远处，茉慈无奈发现居然是这种证明方式，她差点以为自己的谎言要被拆穿，抽箭射箭只在一瞬间，泥丸被箭矢粉碎。

果然封闭隐居的小孩子很单纯，还是说这个年纪的孩子都很单纯？她露了这一手后，两个孩子的态度立马从小心戒备变成好奇和热情。金发的孩子叫酷拉皮卡，棕发的是派罗，他们年龄相当。

茉慈同他们说了些外面世界的事情，无非她牢牢背下的异种生物笔记和植物草药学内容，其间不经意问起他们家族中的事，一来一去已获得了不少有用信息，只有一个意外，那就是酷拉皮卡听着新奇的故事，情绪俨然激动到了极点，湛蓝眸色逐渐变红。

他们三是背对着那树干坐下的，但难保库洛洛不会看见，茉慈把弓放下，轻轻握住酷拉皮卡细小的肩膀，“你们两个看着我。”

对新话题意犹未尽的两个孩童看过来，却发现这美丽的异乡人双眼闪烁着奇异的黯淡光芒。确认酷拉皮卡和派罗都被催眠后，茉慈以命令的语气说：“回村子后去看书，如果是村长或长老的书库最好，把能记住的部分全部记住忘掉今天遇见我的事情，直到下次见面现在立刻恢复平静。”

手在他们眼前挥了挥，确认酷拉皮卡双眸变回正常后，茉慈消失。两个单纯的孩子回过神来时呆愣愣发现时间过去了许久，而他们不知道这段时间发生了什么，明明是出来玩的。

库洛洛接住朝他落下来的人，再悄无声息离开，那两个孩子什么都没注意到。两人离开了这片森林，行走在傍晚的霞光里，他问：“为什么不一开始就动用能力？”

“魔眼是最后手段，先确认能够用普通方法获得的情报比较好。”这是实话，但仅是实话的一部分，跟随库洛洛这么久，自然学来了几成本事。

“有一件事想告诉你。”橘红色夕晖洒落他周身，茉慈立马竖起耳朵听，面色和心跳没变。

“没有谎言是天衣无缝的，尽管是只说一半的真话。”

茉慈觉得控制身体身体不因有所保留的谎言而产生异样已没有意义，库洛洛没有等到回应，只听到她叹气，就算被拆穿，茉慈还是没有紊乱呼吸。

“或许我只能做一个诚实的人了，团长。”

两人心跳呼吸和表情都没有变化，有什么东西却变了。晚上回到旅店房间，茉慈洗澡后坐在桌前，打开电脑继续补充卢克森地区语言知识，也开始思考到底是哪里露陷。库洛洛坐在她身后的床上，静静看着她的背影，眼里头一次出现焦躁不耐，他闭上眼，再睁眼时已恢复平静，从口袋拿出手机。

“侠客，现在去查卢克森西北部森林里，关于窟”

他话还没说完，茉慈起身动作掀翻了椅子，她扑倒了库洛洛，手机掉到地上，传来电话那头侠客疑问声。库洛洛沉着脸望向他身上仍处在震惊中的人，茉慈根本不知道自己做了什么，反应过来时已经是这样了。

“对不起，团长，我不知道自己怎么了。”五秒之期未到，茉慈赶忙闭上眼。天旋地转，脑袋也不能正常思考，她被反压制在下方了。

不明白为什么自己会突然失控，仅仅因为猜测到库洛洛可能的意图？还是因为酷拉皮卡和派罗的天真笑颜和自己认识的孩子太相似？或者，可笑的良知终于被发觉了。黑暗中，她听到库洛洛和侠客对话，没有再提及窟卢塔，茉慈发现自己不再颤抖，也终于确认害怕到失常的原因。

平静被打碎，两个人维持着的虚假彻底撕裂，茉慈痛苦得捂脸，可哭声还是跑了出去，库洛洛的手就在她耳边，泪水顺着皮肤落在他手背。

“呃？茉慈在哭吗？你们怎”手机话筒收声效果太好，侠客听得一清二楚，可库洛洛只回答：“以后再说。”便掐断通讯。

室内只剩下诡异沉默和哭声。

“睁开眼，看着我。”回应他的只有压抑的哭声，库洛洛再开口没了温和：“看着我。”

被这从未听过的命令语气吓得睁开眼，痛意、恐惧和不甘全数被他看在眼里。茉慈被泪水模糊的双眼看到他前所未有的冷漠，就像两、三年前在流星街初见时那样，再也无法控制情绪，她别过头去，不再看他，闭上眼控制着呼吸慢慢平顺，把眼泪通通收回，可心里仍有什么东西破碎了。

库洛洛却被她的反应点燃，最后的理智彻底烧成灰烬，他迫使茉慈再次看向他，那双眼眸里未干的泪也无法阻止接下来他想做的事。

“不许拒绝我。”

茉慈平静而绝望的脸扯出笑，“作为团长的命令吗？”

回答她的是强硬的吻，这吻完全不同于往日，哪怕他有度地试探时也未曾这样生冷可怕，不必他命令了，她早就唯命是从。肌肤唇齿相接却没有温度，小小的心灵碎片都快成飞灰，身躯因渴求而颤抖，仅仅是被他看着就快要崩溃。

喘息与哭泣间她被完完全全支配着，现在的事和理智与意志毫不相干。

连什么时候停止的都不知道，库洛洛一件件穿好衣服，回身望了眼仍愣愣躺着的人，眼睛里看不到任何情绪，他为她盖好被毯，然后离开房间。

天明时也没有归来，眼泪早就干涸，茉慈保持着原来的姿势躺在床上，看窗帘外天亮了又黑，再重新明亮，直到魔眼超负荷，以血代替泪滑落。

飞坦被库洛洛从米斯帕拉叫来卢克森市，他与库洛洛长期相处，不可能错过对方平静语气里的异样，五天后赶到这里时就看到未着寸缕的茉慈，她还是保持死亡一样的安静在发呆。

“收拾干净。”

其实完全不知道怎么写才不会犯禁

只能这样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