茉慈从未这么窘迫过，就连库洛洛欺身她之时也是。第一次遇见人鱼瑟琳是和飞坦一起，它作为小小种群的首领带领许多人鱼攻击飞坦，茉慈不得不在水下给飞坦供给空气。后来他们又相遇过，尼特罗毫不留情嘲讽她知识匮乏，她下了狠心去研习第二通用语，这才了解那支歌是人鱼之王献与她的寓言曲，而她被歌中的念气激活本来平静的情绪，和飞坦闹了不大不小的别扭。

然而现在算什么情况？

七百多人一千四百多只眼睛齐刷刷看向她，偏偏库洛洛还在她手心写“去吧”。茉慈不明白一向奉行低调慎行的库洛洛出于什么动机，但现在的情况也不容许她再坐着不动了。

也不知是生气还是难为情，茉慈面颊晕染绯红，她用了和弗丽达一起学习过的社交礼仪，完美欠身行礼，把手交给塞林。

“ylay。”塞林再一次的笑容让原本克制着矜持的妇人、少女们尖叫。而他丝毫没有反应，只用力把茉慈拉过来然后双手横抱，以比舞蹈更优美的步态回到台上，唱今晚的压轴曲目ighanha。

漫长前奏过去，塞林对她笑着颇有些讨好意味，茉慈也叹了口气，干脆配合他，闹出更大的乱子，怕不是以后要不得安宁。当舞台上是英俊的男人和美貌的少女，再搭配天籁之音时，大约就等于所有人能够铭记一生的表演。

塞林带着她躬身向观众们致礼时，茉慈才反应过来这一曲终了，幕帘合上隔绝了舞台和观众席，她偏过脑袋说：“没想到你越唱越好了。”就算歌声不参杂念气也能让人完全入神，跟随歌曲而情绪起伏。

幕后工作人员从舞台旁的偏门出来拥着塞林，他却扯掉碍事的缎带领结朝茉慈挥了挥手，“都是因为你在这里。”这极易让人误解的话让工作人员又齐齐看向茉慈。

有个穿着打扮极讲究的中年男人走过来，向茉慈伸手，“你好，我是罗斯普索达，是塞林的经纪人，”

礼貌地与之握手，茉慈说：“演出很好。”她打算等这经纪人转身的功夫，施展从揍敌客学来的“瞬间消失术”。

“你的形象太出众了，请问有没有兴趣了解下我们公司？”罗斯普很有礼节地收回惊艳目光。

他自从和塞林修合作以来，从未见过塞林对哪个异性这么亲近。但比起演出的意外插曲，这不知名少女的样貌才是真正惊人，一举一动皆是完美艺术品，舞台上他就这么觉得，现在到了幕后靠近观察后更是赞叹不已。

茉慈抽回手不赞同地笑了笑，罗斯普退而求次再问：“那可以告诉我你的名字吗？塞林从未透露过有什么朋友，今天见到你很高兴。”态度诚恳说话进退有度，茉慈刚准备张口时，不远处塞林已经走过来。

“ery，她的名字。”

塞林真是不鸣则已一鸣惊人，他很好地吸引了所有工作人员注意力，毕竟现在罗斯普才知道，塞林当初执意把新专辑名字改成“ery”的动机。茉慈无语地看了他一眼，开始后悔答应库洛洛来看演唱，不过也是塞林制造了可供她消失的间隙。

剧院外早就堆满了来拍摄大明星的记者，并且还未等塞林出来，数不清的相机就咔嚓咔嚓着闪光。库洛洛靠着石柱，姿态清高优雅，像是在等待不归家公主的孤高骑士，松开领结的手指修长有力，已经有几个小姑娘围上去和他搭讪了。

“我回来了。”

穿着可爱礼服的姑娘们被这冷不丁的声音吓得转身，却发现是被那位塞林修带上舞台的神秘人，茉慈对上那几双惊愕的眸子柔和微笑，这些姑娘就红着脸走开了。

库洛洛也笑起来，他脱下外套披在茉慈肩上，“你把她们吓跑了。”

“团长感到遗憾了吗？”茉慈瞧见那些走远了些的姑娘，正互相私语着不时偷看他们两人。

外围记者们似乎已经得知音乐厅内的奇闻，闪光灯已朝着茉慈和库洛洛。

“当然不。”他抱起茉慈消失，留下一片惊讶的人。

时间来到1989年年末，梅基特豪华套间里茉慈结束了一天的远程学习，准备听从因诺克的建议多了解下世界各地发生的新闻。

1987年，三名记者潜入，其中一名已经被处以极刑。

1988年年末，超级富豪巴特拉向外宣布悬赏“贪婪之岛”通关记忆卡。

1989年，身份神秘的歌手塞林修在演唱现场向少女求爱，所有相关照片却全部消失，歌手塞林到底系何人物？！

和她算得上相关的新闻只有三条，热饮雾气氤氲屏幕，茉慈吹了吹然后一口喝完，把杯子放到一旁，体贴的人已拿起杯子再满上。

“能把那种行为曲解成求爱，真厉害。”她指了指屏幕上那行字，然后打开新网页按照关键词搜索，确实连一张现场照片都没找着，不过却在一个小论坛看到了场外的照片。图片上库洛洛面容模糊不清，只能看见他身边白色礼服的女性半张脸，大约是路人用手机拍摄的吧，时间正好是库洛洛动身抱起她要离去的时候，所以才模糊不清。

“他不会让你彻底站到公众面前，现场照片、录象都被扣下不发就是最好的证明。”

茉慈好奇：“为什么？”

“人鱼是生性善妒的生物，找到配偶后，其中实力较弱的一方将被停止外出捕猎，实力较强的承担所有生活需求，为的只是霸占爱侣，不让其向外人展示美与歌声。”

茉慈“啪”地合上便携电脑，强行转移话题：“去大陆中部前我想回一趟流星街。”帕克最近正好在流星街里消磨时间，而茉慈有些事想要确认。库洛洛也没有再说这话题，但他知道茉慈的“实验”是什么。

两人花了点时间来到流星街基地，没想到飞坦、侠客还有芬克斯都在这，帕克和茉慈亲切聊着近期发生的事，正当她说到那条人鱼的轶闻时，侠客正和芬克斯及飞坦传阅某张刚打印出来的照片。

最后照片传到库洛洛手里，他接过看了，起身走向茉慈，把照片交给正开心聊天的她。茉慈接下，很成功地愣住了，果然这世界上没有侠客窃取不到的情报，如果有，那么就再花点时间。

照片上正是塞林修俯身邀请茉慈，而茉慈却看向身旁的库洛洛。

“光看照片就可以脑补出电影啦。”侠客笑得特别开心。

刚回来的齐格接话：“什么电影？”然后迅速加入观摩照片及猜测的阵营。

茉慈装作不知道，向帕克借了左轮，“我有件事要确认。”稍稍离帕克远些，一室人好奇看向她，茉慈却不慌不忙把头发撩到右肩，“麻烦帕克确认一下接下来的情况。”

黑黢黢的枪口抵着胸门靠左偏下的位置，茉慈解除了缠，以完全放松身体防御的状态扣下扳机，枪响后子弹洞穿皮肉与骨骼，正中心脏，帕克镇定地取下她手里的枪，让茉慈靠着自己的腿躺下。

不消几秒便完全丧失气息，齐格震惊了，他只是出去提吃的回来而已，怎么就遇上团员自尽？他甚至联想到上次茉慈质问团长的三个问题，下意识看向团长，却发现库洛洛也十分镇定。

“没死。”帕克手覆在茉慈额上，正读取记忆，她松了口气，手指压在茉慈颈上等待她转醒。一刻钟后帕克看到茉慈胸口枪伤部位泛着微弱白光，然后她的手指探测到新的脉搏跳动。

茉慈醒来后第一件事就是自我检查，全无异常。头一次目睹这种恐怖实验的芬克斯、齐格及侠客已经围上去问她感言了。

“这不是能力，是我自身的身体机能，”相对同伴们的惊奇艳羡，她到显得没那么高兴，“而且我总觉得这不是什么天降好运，而是天降惩罚。”本想尝试濒死，试试能不能梦到奥利，可惜并没有。

飞坦从头至尾没说过一句话，他只阴晴不定地盯着茉慈，自从看到那张照片后就是如此，这种利刃一样的目光自然被她察觉，茉慈应付着同伴的追问时，回头对飞坦笑着点了点头，而这人却白了眼“哼”了声别过头。

“该走了。”库洛洛适时提醒。

茉慈答“好”，从纸袋里拿出新衣，找了个没人看见的小角落换上，与同伴们告别后和库洛洛踏上寻找的旅程，而依据仅仅是一卷描述了衣着的古老卷轴。飞艇上，茉慈无聊地转笔，眼神不知道飘到了哪里。

“为什么会想测试自己死亡和复活。”库洛洛端着茶杯坐到她身边。

茉慈笑了笑，苍凉又平淡，她继续看向窗外，“想知道复活别人对自己的体质有没有产生影像。”图鉴中奥利的话近期越来越多地回荡于脑海，茉慈思考起了信仰和罪孽的含义，“而结果是这个世界根本没有所谓神，能审判我的只有我自己，我杀了那么多无辜或者不无辜的人，按天理来说早就罪该万死了，现在也的确可以做到万死而不死，所以，这神奇的非人类体质也该有个答案。”

她顿了顿，接着说：“或许所有疑问的源头，能给予我可以依赖的信仰，明白我到底是什么之后就能知道到底该去做什么了。”

库洛洛久久没有接话，茉慈拿走他手中茶杯喝了口，“我没有要远离旅团的意思。”只是近期需要静下心去探究思考的东西越来越多了。

“我知道。”

事实的确如此，茉慈对旅团的奉献参与从不打折扣，就算被飞坦意外扔下战场也会以任务最优先，哪怕她曾问过“我的意志和你的命令哪个级别更高”。

两人相拥无言。

飞艇在友客鑫东南方的小城降落，优路比安大陆中部城市较少，即便有也是中小型规模。库洛洛和茉慈先到了卷轴的归属地，这里已建起保护区。

“规模很小啊。”茉慈连头都不用偏，就把整个保护区一眼看尽，她把机械箭调整到蓝色昏迷，寻了个视角更好的地方，把来往巡视的工作人员弄昏。

所有箭矢极有技巧地只对他们造成擦伤，这种特意留手的行为亦未引起库洛洛惊讶，他认为这或许是她逐渐表达意志的方式，虽然茉慈先前所说的话他一点都不明白。

两个人只花了半刻钟时间就把整个遗迹保护区逛遍了，全都是蘑菇状的半圆形房子，里头倒是小巧精致，所有生活用品、设施都有，并且绝对不比当代的差。茉慈在建筑屋顶、房门和些许器皿上都看到了海卷草简化图案。

“应该是个人口不足200的小村子，”库洛洛作了结论，“他们生活水平不见得比外头群居社会人口差，的确，应当是全体迁徙了。”

“为什么？”

“结合你以前的推测，再加上离这里两百多公里就有其它城镇，注重隐匿的人会在被外部越来越扩张的社群发现前，就选择移居它处。”

茉慈放下手中的土陶碗，这些碗都有细心上釉，又有工作人员细心保护，光泽依旧。

“虽然完全没线索，但找找看吧，如果能找到确实存在的海卷草，或许就能找到他们现今居住的地方了。”

依仗视力极佳的优势，他们两人回到了城市租下一架小型飞艇，在地图上规划路线后由库洛洛驾驶，需要维修或加燃料时就停在有起落场的城镇，两人补给完生活必需品再踏上飞艇。

几乎是24小时无间断地用眼搜索，从1989年年末一直找到1990年春天到来。

“人类极限视距是四千米，不过上限处的东西只能看个大概，你却能看到上限范围内所有东西的细节。”库洛洛将飞艇设定成自动飞行后，来到走廊处。

茉慈掩唇娇笑，这是她跟基裘学来的，“因为我大概不是人类嘛。”她注意到了三千米之下森林某处的异动，没有声张，“侠客还讲我是鹰眼。累啦，我要去休息。”

她这阵子买来看了uner的冒险传记新世界纪行，开篇讲述的是世界七大美色：彩色卵、白火、水琉璃、液态矿石、水晶羽骨、火红眼，第七项美色并未详细说明，猎人说他要去搜寻第八、第九甚至无数个没有被人类发现的新奇观。

火红眼是神秘民族窟卢塔族人的眼球，他们情感到达兴奋时眼睛会变成无与伦比的鲜红色，也称绯红眼。

茉慈看到的正是森林里某个金发男孩脸上嵌着宝石般色泽红色眼睛。