夜晚的管家室，两个同是受雇于揍敌客的人聊起天来，为了尽快离开此地回到玛拉迪拉，茉慈向陶利开出恢复手臂的条件。

“你能做到？”并未过多惊讶，陶利十分谨慎地问：“我知道猎人里有非常擅长治愈系能力的，不过”

茉慈了然一笑道：“大约你的断肢还在的话，早就能恢复了吧，”然后正色，玛奇就可以在肢体存在情况下替人恢复，这之外的情况就是茉慈负责的范围了，“就算手被烧成灰，我也可以让其恢复，如果支付治疗费和对外保密的话。”

她并未出口否认对方暗示自己是猎人的事，看着陶利表情逐渐凝重，也不着急让他立刻回答。陶利皱眉思虑许久后终于开口：“如果确实恢复了，无论治疗费还是什么保密，都没问题。”

茉慈笑着点头，心里想如果这人不给钱，回头完事了直接把他的手臂切掉好了。伸手把陶利左手袖子卷得更高一些，接触到肉与机械接合处，对方会意，赶忙拿工具将之卸下。

然后就是茉慈早就看腻了，但对他人来说堪比奇迹的一幕肘部下消失的部分即刻重现，无论皮肤、肌肉，还是陶利捏了捏确认存在的臂骨，甚至连左右手指甲都一般长。

这中年男人已经完全绷不住原来谨慎的表情了，他完完全全陷入失而复得身体还原的喜悦里，左手拿起小螺丝刀灵活地转了转，终于笑了起来。

“银行账号告诉我，马上给你转账，我以机械师的自尊担保，绝对保密！”

“嗯嗯。”

茉慈随手抽了张纸用念字写下账号交给他，没想到这人一脸迷惑地看着她说：“这么写我怎么看得见？”

“嗯？”拿回纸张，稍稍用凝就看得清上面清晰的数字呀，茉慈看向一脸不理解的陶利，不确定地问：“你不会念？”

“念？那些职业猎人掌握的奇妙能力么？我不会，只是因为自身工作性质接触比较多。”

这下轮到茉慈迷惑了，用凝上上下下打量了陶利全身，这人的气量确实比普通人更浓，是念能力者没错呀，难道是念力实录说的，极少部分人会在极尽钻研之中无意识觉念？

看着陶利没有丝毫撒谎痕迹的脸，茉慈还真是碰上了稀有个例了。她接过陶利递来的笔在纸上写下账号，这么点费用对于义肢专家来说还是没问题的。

“这样至少能提前五天做好义眼，”陶利不停地左手握拳放松、握拳再放松，感激地看向茉慈说：“谢谢。”

“这是交易，不需要感谢我。”而且完全是因为陶利运气好吧，能够在揍敌客家遇上她，茉慈只是拿钱办事而已，“基裘夫人要做什么样的眼睛？”

有了治疗交易这层在里面，陶利说话也多些，基裘对义眼的要求是能够和全宅邸的监控系统连接上，除此之外也没什么了，甚至连美观性都没有过多要求。

“如果不想被人发现手臂恢复了，最好还是继续长袖加手套。”

离开前茉慈对他进行忠告，既然不是那个世界的人，那么手臂的事情越少人知道越好，在这一点上陶利与她看法相同。

“这个，”她拿起放在桌上的机械臂，“可以借我看一晚上吗？”

“当然。”

茉慈拿着半截机械臂回到房间，上下左右观察摆弄了许久，零件密度之高、作工之精细，哪怕不懂机械也能看出一二，可到底不知道怎么拆开看里面，她拿着玩了会儿就放下去洗漱了。

当她拿毛巾擦着头发走出来时，飞坦正坐在她之前坐的地方，而桌上的机械义肢已在短短十分钟内拆了个七零八落。

“想不到你的手这么巧。”出声调侃飞坦，不过对方不甚在意。

“以前有个丑八怪双手都是钳子样的机械，只能像螃蟹一样夹来夹去。”

钳子丑八怪大概以前和飞坦打过架吧？

“后来呢？”

飞坦起身去躺倒在床上，“后来我把他的钳子卸下来了。”

看来是死了。茉慈拿过空调毯躺在沙发上，调整了个舒适姿势入定，次日比飞坦起床早些，除了弓和刀，每天还多了个活动看陶利做机械眼，就这样规律地过着日子。

虽说在围观，茉慈却每次用上了十足十的绝尽量不打扰陶利，而且，在自己的领域达到常人无法企及的境界时，就算外行人看其工作也能感受到不同。无论多小多轻薄的零件，陶利都是一次装配到位，左右手动作完全没有多余晃动。

“按现在进度来看还可以额外提前两天。”

距离茉慈来到揍敌客已经过去了四天，她笑笑说：“那就好。”自那天伊路迷“提醒”后，茉慈只每日例行看一眼奇犽及糜稽的身体状况，把接触时间缩减至最少，一切都很顺利，除了伊路迷本人很少在家。

就算他在家也是去操持奇犽训练的事情，几乎没有再和茉慈交手。

“为什么还在用传统弓？”

“嗯？啊这个啊，”茉慈反手摸了摸基本不离身的弓，“这个不见得比现代的弓差，只是看上去比较朴实。”

明亮光线下才能看到弓臂深紫色泽，在暗光环境下整张弓都是黑色，茉慈取下弓放到桌上，让工作灯照亮，不同色度的紫与黑完美过渡，原本质朴的武器此刻流露出内敛高华之气。

“可以随便拉着玩，不过，原来陶利先生对武器也有研究？”遇见这个义肢专家对于茉慈来说，就像遇见了同为求道前进的同僚一样。

陶利放下手中的工具，拿起弓扣紧弓弦，却怎么也拉不开，用力到指节发白也没能拉开多少，但他并不纠结于此，转为把弓放到放大镜下观察，然后拿起小锤轻敲弓身，还把耳朵贴近去听声。

“我从来没见过这种材质，这弓的拉力太强，一般人拉不开。”陶利把弓推回给茉慈，少女伸手接过后很轻易地就把弓拉满了。

“嗯，忘了茉慈小姐不是一般人。”

茉慈扑哧一声笑出来，“长期练习的话，腕力也会增加的。”

“就像小姐每天都会在林子里练刀？”

“对，如果不投入足够多，是不会有收获的。”茉慈把弓挂到背后，陶利看到快要空掉的箭袋，想了想说：“不如，我帮茉慈小姐做些机械箭吧。”

流星街武器匠所制作的羽箭，是常识标准箭，便宜一些的箭用材是木和金属，三倍价格的羽箭箭头则是长圆锥形，箭身更加柔韧，不过，机械箭？

陶利看到她面上的疑问，徐徐解释道：“普通的箭头大约除了伤人外什么都做不到吧，以前有人找我做过机械箭，可以用扣套把箭头内毒液之类的东西调和。”

茉慈抽出一根箭交给陶利，让他更详细描述机械箭的模样。了解下来更感兴趣，不晓得委托陶利做箭头的人是哪个天才，茉慈拿回箭问他：“多少钱一支？”

“不用钱。”陶利的脸并不英俊，常年埋头于室内工作导致皮肤苍白，五官仅仅端正，他算是比较修边幅的，但头发也只是梳整齐了而已，就连因诺克都比他会拾掇自己，这个机械专家笑得很坦诚、很感激：“手和头脑对我来说比生命更重要，这只手多亏你，所以机械箭不会收茉慈小姐任何费用，以后也是。”

被对方丝毫不矜持的诚挚谢意给震住，茉慈讪笑，但如果说“这种事小意思”，或许是对他的不尊重吧，于是正色道：“那就麻烦陶利先生帮我做机械箭了，300到500支即可，毒液之类的东西我会想办法提供。”

“没问题，不过在揍敌客家做不了，麻烦茉慈小姐留下通讯地址，完成后会寄出给你。”

看来揍敌客之行确实不能说收获少，茉慈点点头，把手机号码留给他，补充说明：“我没有固定住址，寄之前电话联系一下比较好。”

“我也可以直接把东西寄到协会的。”

听到这话没太反应过来，茉慈过了几秒才想起之前默认是协会猎人的事，“我不是什么正义猎人组织成员，寄到那里的话就麻烦大了。”

两人四目相对无言，半晌后陶利哈哈大笑。

“这世道，谁没一两个不愿对人说的秘密呢。”

茉慈很是欣赏陶利这句话。识相、单纯并且真挚，对待自己的职业一丝不苟，或许欣赏这种人代表着自己也想成为这种人吧。

有了基裘的例子，茉慈和陶利讨论了会儿关于箭的个性化要求，入夜后回到自己房间，就看见飞坦坐在床上把刀了。

“你的刀怎么了？”一眼就能看见本该完美反射光泽的刀身，变得不平整了。

“废了。”

茉慈走过去，双手把飞坦的刀抬平了靠近眼观察，原先光滑如水的刀面出现了热熔冷凝后的不规则痕迹，她把刀还给飞坦，“上回你用炽日的时候，明明把刀扔远了啊。”

“你是蠢货吧？”飞坦瞪大了眼，一脸不可置信，“你背都烧破皮了，自己不知道？”

茉慈比他更惊讶，“有这回事？”那会儿她只顾着把弗丽达护在怀里，后来几天洗澡换衣，也并未多观察随手扔掉的衣物。

“你那破衣服露了大半个后脖子，蠢货。”

“哦”她当时只是觉得背上烤得热刺刺的，看来卞氏刀还没她的身体素质强啊，“那天也没什么心思看刀什么样了。”

茉慈把扣在武器背带上的刀解下，放到飞坦面前，迎上他不悦但疑问的目光，大方说：“拿去用吧，如果觉得顺手的话。”

“果然是蠢蛋。”盘腿坐在床上的黑衣同伴非常鄙视她这种行为，“不练刀了？”

“要练的话用什么都一样，飞坦你的话，比我更依赖合适的武器吧，这把不行的话，那改天我们再去找找。”心下才发现飞坦这话说着感觉像是在谦让啊！茉慈分外温和地笑着说：“如果不是我的话，你的刀也不会在费尔诺毁了。”

“哼。”飞坦终于把刀收下了。

算起来这是因为她，飞坦第二次换刀了。总之身上挂着的东西少了一件，也还算不错吧。

“你”

茉慈循声转身看他，大约猜到他要说什么了，“武器对我来说只要能用就行了，不挑。”

飞坦话头被她堵了，白一眼她说：“既然不挑剔，那你去把所有武器学了。”

“再等一阵子吧，”非但没有被挑衅到，茉慈甚至认真思考起来，“90天吧，如果还是进步缓慢，确实可以考虑放弃专精它了。”瞟一眼已经交到飞坦手上的卞氏刀，别人尚且没有到达巅峰程度她都无法追赶的话，那么早早转移目标更好。

正式的眼球移植手术在一周后才完全准备妥当，尚且不会做这种高精难手术的茉慈只能从旁协助，实际担任收拾烂摊子的角色，陶利虽只是机械师，但毕竟机械眼是他制作，就参与程度上来说比茉慈要多。

手术室搭建在外宅顶层西侧房间，茉慈在揍敌客家庭医生指导下洗手消毒、换衣、戴手套，然后进入手术室观摩。

这次机械眼移植手术是给伊路迷清创所不能比的，茉慈在近距离仔细记下每一个细节，三小时后换另一批医生进来接手继续进行，再两个半小时后，手术完成。

并没有出现意外，茉慈松了口气，只是把两个金属球逐渐连接进眼眶内部的操作有点科幻，最后电子眼外部罩壳戴到基裘脸上时就更科幻了。

陶利把装有“眼部设备使用及保养说明”的磁盘交给孜婆年后就离开了揍敌客，茉慈也不愿多停留，但机械箭的事或许还需要揍敌客的帮助。

这一天从下午四点起，茉慈一直在图书室里翻关于药剂的书籍，一共有整整三书架，快速浏览封背上的书名取走需要看的，手指划过一本关于外用易容药剂书时，想起了百变胶水，茉慈把这本书翻开目录，果然看到了。

在材料名录及制作方法那几行字下，还有人的指甲划过的痕迹，会是库洛洛吗？茉慈把书合上塞回书架，抱着一堆书离开图书室。

“打架练不出来，就准备下毒？”

茉慈缓慢转过头，眼睛一眨不眨地盯着飞坦，“没错，”翻了几页书，发觉飞坦说的话其实不无道理，远目深思道：“揍敌客这种抗毒性怪物世界上也没多少。”

飞坦发现这人居然还认真起来了，“那你自己玩吧，别害我就行。”

说实话，容易生冻疮的人，每到冬天就格外痛苦

宁愿热也不要冷