孜婆年取出一节新纱布给基裘包上眼，茉慈退到一边。知道天使的呼吸也有力所不及的创伤，匆忙赶来揍敌客不算全无收获。剪掉多余绷带的剪子放回托盘，孜婆年对茉慈说：“辛苦小姐了。”

“不，我没能帮上什么。”茉慈抱有歉意地回应，黑色伤痕以她的能力无法恢复，或许团长的能力对基裘才有帮助吧。

当事人基裘丝毫不在意这些，她拉着茉慈坐在床边说话，聊一些非常平常的事情，例如奇犽在训练中展现的惊人素质、糜稽又做了很多杀人小机器等等，很少提到伊路迷，但伊路迷和他的母亲基裘长得最像，俊秀甚至略显秀美的脸几乎全部遗传自她。

只是这位母亲的眼睛再也回不来了。

“想住多久住多久，不用见外。”基裘同以前一样对待茉慈，这让她十分不适应，茉慈压抑下没有尽到金钱交易的职责所带来的困惑和失责感，对基裘礼貌点头，然后又懊恼自己点头对方也看不见。

“不便打扰太久，如果有什么我能帮上的事，尽管叫我，夫人先休息吧。”

时间太晚，茉慈奔波半日又在惊疑中收获能力情报，终于感觉到算是尘埃落定后的疲惫，回到之前常住的房间，打开房门发现已被人贴心地开好灯了。

总不至于面对空荡荡的黑暗感到孤独吧，不知道库洛洛现在在哪里，又在做什么事呢？

“那女人怎么样了？”

茉慈差点把手里的杯子扔出去，回身责怪地看向同伴，指责道：“你出场方式挺有暗杀者风范的。”再从茶具组里翻过一个玻璃杯，给飞坦倒水。

“你没有回答问题。”

“眼睛作为能力的代价失去了，要恢复眼睛必须先舍弃那份能力。”瘫坐到沙发里，今天到现在才算真正休息。

飞坦靠着茉慈身前的桌子，“看来要成为瞎子杀手了，挺有趣的。”

“或许吧，”喝水解渴，但总觉得喝过酒后，这种平淡没有味道的东西缺乏吸引力，“以揍敌客财力，找个人做出替代品之类的东西，不会难。”

显然飞坦知道基裘瞎了后就对这个话题丧失了兴趣，他径直走到床边，挑衅般看着茉慈，明白怎么回事的她也懒得争，床铺么，让给他也无妨。

就这么一人睡床一人睡沙发度过夜晚，次日醒来孜婆年敲门，然后推进餐车，端来了茉慈最喜欢吃的多香果系列蒸鱼和布丁，以及其它两三样轻食。

飞坦拿起勺子伸手挖了一大块布丁，可他把东西放进嘴里时就后悔了，茉慈戏谑地白他一眼，然后安静开动。

“怪物的味觉果然也是怪物。”

她不以为然，“味道丰富，口感也优秀，挺好吃的。”三下五除二吃完东西，由孜婆年领着去看基裘两个幼子。飞坦对揍敌客家没什么兴趣，他也没有跟上的意思，这倒让茉慈松了口气。

只是，总觉得如果在这里的人是库洛洛就更好了。

“伊路迷不在家？”

“大少爷外出工作中。”

两兄弟都在内宅，茉慈不太喜欢这里面的构造，揍敌客内宅大约是把整座山能挖空的部分都挖空了建造的，按照数次来回的经验看，家庭成员的房间多数分布在山腰，训练用的则在另一侧山腰，中间连接都是狭长幽暗的走廊，没有窗户，就算是卧房也极少配有窗户。

外宅是华丽精致的牢笼，但好歹有宅邸的模样，内宅则完全撕去伪装。

茉慈抱着沉了不少的奇犽，银色细软胎毛脱落了一些，再过三四个月大概就会长出真正的头发了，襁褓中的奇犽柔嫩娇小，已经能毫无障碍地睁开蓝色大眼了，他总想伸着小手摸茉慈的脸，非常可爱。

“哦，你来啦。”

从不知何处现身的桀诺慢慢走过来，茉慈对他颔首点头算作回应寒暄，然后将奇犽交到他爷爷怀中。

“基裘的眼睛确实没办法恢复了？”和茉慈一般高的桀诺逗弄了会儿小奇犽，开启话题。

“作为制约的代价伤没办法恢复，除非这项能力从夫人身上消失。”或许，违反制约的惩罚伤也无法恢复吧，茉慈心里想着，嘴上没有说出自己的推测。

“我请了人来研究基裘的眼睛，你也去看看吧。”

“好。”

揍敌客家长将目前最年幼的揍敌客放回婴儿床，突然古怪地看着茉慈，后者不清楚他这是在想什么，一时半会儿也不好直接离开了。

“illu很喜欢你，他在基裘怀里时都不分。”

茉慈尴尬，“呃是吧，请问您请来的人目前在哪里？”

“管家室吧？现在应该到了。”

“那我失陪了。”揍敌客式效率，昨晚发现治疗无效今天就把人折腾到家里了，或者说这之前就已经开始着手寻求lan？茉慈掏出手机给飞坦发简讯说明情况，她现在不需要人带路也能靠自己走出内宅了。

到了靠近黄泉之门，或者说试炼之门的管家室，梧桐见到茉慈什么也没多说就迎她去会客室，在这里她曾认识了因诺克。

“这位是与你共事的茉慈小姐，这位是机械义肢专家陶利先生。”梧桐做完简单介绍后立在一边，把接下来对话交给他们俩。

没有令人烦躁的“美貌注视”环节令茉慈很满意面前的人，她坐下来直接开口：“需要我做什么时告诉我就好。”

“你是专职治疗的医生？”对方似是不太确定年纪这么小的女孩就是之前梧桐介绍过的那一位。

茉慈静静看着这个中年男人几秒，然后突然绽放出笑容，“是的，希望陶利先生的工作能够尽快有结果，我不方便住在这太久。”日常生活里，需要面对陌生人的场合，茉慈都惯性用绝收敛气息，眼前的机械专家是念能力者。

两人都是揍敌客雇佣的人，没必要互相冲突，他们在管家室里交流基裘眼睛问题，具体眼眶损伤程度和现有神经存活方面由茉慈来操心，知道这些情况后该怎么制作机械眼是陶利去琢磨。

一直聊到午后，梧桐给两人端来午餐时才有了初步方案，实际工作大部分都落在陶利身上，茉慈只需要在移植眼球时协助就好。

“视神经还保存了一部分的话，我只需要半个月就能做出机械眼，手术大约要6、7个小时。”这是陶利给出的结论，茉慈没什么异议，午饭后他被叫去和基裘面谈了，大约还有一些个性化的要求在里头吧。

这一家人无论是残忍训练，还是以常人无法想象的方式对待自己孩子，实施起来都轻描淡写，基裘眼球缺失后还跟没事的人一样，去掉完全无用的感性混乱阶段直接寻求解决办法。茉慈认为这一点是她必须要学习的。

如果能做到像基裘一样应对棘手事情，她或许就不会把弗丽达带在身边了。算了，后悔无用，茉慈暗暗告诫自己不要再为已成事实的现状后悔。

回到房间后飞坦很意外地开启话题聊天。

“去做什么了？”飞坦有一下没一下地抛飞刀玩。

茉慈很久没看到如此友好的飞坦了，“揍敌客找到了制作机械义肢的专家，比我想得有效率。”

“你就不怕他们以后用别的理由，把你哄过来杀了？”

酷夏炎热，好在房间内有优秀空调，茉慈在窗口泄进的强光中转过身，可那阳光太强烈了，都快把茉慈整个人隐在其中，飞坦眯起眼才看清茉慈的脸，但也只能模糊看见她在笑，笑得很淡几乎没有情绪与内涵，只是笑而已。

和库洛洛时常挂在脸上的笑一模一样。

“正好，我也好奇怎么去死。”

语气平淡，仿佛在问他下一顿吃什么，飞坦“切”了声，这个话题对他来说已经没意思了，茉慈走到飞坦那边，歪着头讲：“席巴说过会把关于我的工作委托费提高三倍哎，虽然我不知道自己的命值多少钱。”

“十亿的三倍。”

“嚯？才这么点，不可能的。”

两人拌嘴了会儿，都乏了就各自发呆，茉慈打算得空去问问孜婆年揍敌客工作收费档次，以后得厉害点才行，至少要让这世界上没多少人付得起卖凶杀她的巨额金钱。

现在这么一思量，席巴当初给她这个“优惠”可真是太实在了，如果这阵子遇上伊路迷了也得谈谈涨工资的事。然而刚念想着，这人就出现了。

“妈妈的事我已经知道了。”招牌木鱼脸出现在门边，伊路迷又长高了些。

茉慈点头，这般巧合机会一定得好好把握才行，走过去拉着伊路迷坐下，亲切讨论了一番涨工资事宜，两人十分礼貌地来往，却是不带硝烟的战争。

“300亿一年，不限次数，不额外收费，如果教我更多揍敌客体术还可以酌情降一点。”

“270亿，不教。”

“295亿，再教一个体术。”

“280亿，不教。”

茉慈面无表情释放出不悦的气息，这气和杀气类似但伊路迷不为所动，他白皙俊秀的脸还是呆滞模样，茉慈只得再三思考后透露底线：“290亿，所有治疗项目半折，可以帮忙照顾实习管家，但是，你必须当我的陪练。”

“陪练？”伊路迷疑惑歪头，但这个价格和条件似乎在他接受范围内的样子。

“就是你没工作，又不需要照看弟弟训练的时候，只要我有需要就来陪我打架。”和飞坦打，怕他一个没把持住放出炽日，而且接触过多也不是很好库洛洛就更不是好选项了，她实在无法想象自己和库洛洛干架得是什么样。

因为身高差距，伊路迷低下头和茉慈的脸拉近距离，面对突然放大的木鱼脸她差点后退，但叫价的紧要关头可不能露怯，茉慈一步也不退地眯眼和他对视，一副“你不答应我就不给你们干活了”的样子。

“成交。”伊路迷抬身拉开距离，刚要转身离开房间时，他想起了来这里的本意，于是对茉慈说：“麻烦你以后别过多接触奇犽。”

“啊？”什么跟什么啊这是？

“杀手不需要依赖任何人。和家人保持忠诚，听我的话就行了。”

“啊？？？？”

可伊路迷没继续说，门口已经不见他身影了，茉慈站在原地又惊又怒，这人怕不是脑子出问题了吧？奇犽一岁不到能依赖谁？除了照顾他的母亲、管家还能依赖谁啊。

顺口气把这莫名怒意驱散掉，冷静下来后才想起，比起奇犽，糜稽对待她的模式不是更需要伊路迷这种教育？

“原来你不是第一次过家家当妈妈了。”飞坦不轻不重地出声，成功把茉慈刚压下的不明火点然，可她准备说点什么反击的时候，这人立刻从衣服里掏出奇怪画册翻开。

这种东西茉慈是最不愿意看到的，气冲冲摔门而去，在后院拔出刀来练，她必须保持无间断练习。感觉到累时天已经黑了，不过夏日的夜晚，没到七、八点是不会完全陷入黑暗。

不想回房看到飞坦，于是一路步行去到管家室，机械义肢之类的东西以前完全没接触过，所知道的无非是网上偶然看见的零星信息罢了。而陶利此时正在管家准备好的房间里着手制作机械眼。

完全打破茉慈对于机械工作间脏乱的猜测，陶利只在大桌上放了些许工具，其它地方没有弄乱。

瞧见陶利因她到来而抬头中断工作，茉慈连忙摇手说：“我只是好奇机械义肢，并不会打扰到你。”

“是吗，或许你这样的人也无法理解机械吧。”

言辞间并未有任何冷厉，陶利这番话只是单纯表达没有人能理解他的挚爱机械。大约在自己的道路上贯彻远行之人，对这之外的旁观者都是这样的看法吧。

“能用这些没有生命的零件，做成可以传递视觉的义眼，非常厉害啊。”茉慈非常坦诚地表达她的想法，坐在工作台另一面的椅子上。

陶利摘下目镜看了她一会儿，他卷起左臂袖子，露出一截金属手臂，之前陶利一直戴手套，茉慈压根没想他自身就装有机械臂。

“整臂都是？能不能做精细活动呢？比如写字这样。”茉慈好奇看着戴手套的机械手拿着工具的模样，如果发展这么好，或许天使的呼吸也并非人体残疾后的唯一解决方案了。

“只有小臂手掌装了机械义肢，日常生活没问题，不过做现在这种事，就只能让右手承担所有精细操作。”

在莫名其妙的地方发现自己的不可替代性，茉慈居然有点高兴，她笑着开口：“肢体部分缺失修复费15亿，我可以帮你把手恢复，这样的话，基裘夫人的义眼移植也能够提前了，怎么样？”

订正错别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