在茉慈近一年的生活里，她只见过两次大规模建筑居所，第一个是的小城堡，第二个则是眼前伊洁丽特宅，只不过那个破旧城堡式建筑和眼前的没法比。

规模不大但气派精致的小别墅，二楼和三楼阳台还有人站哨，完全不像失去了女主人的样子，茉慈站在六七十米开外的小土堆上，抽出箭再以念化为周包裹，拉满弓，松开指头，咻一声，目标一击毙命，接着再以同样的方式把剩余的人射死。安静又迅速，茉慈开始庆幸自己选了弓，如果是枪那可就完蛋了。

只是尸体倒地声还是引起了里头人注意，茉慈对三人里另一个有战斗力的人说：“不知道伊洁丽特手下三十多个念能力者还在不在。”

“还不如想想怎么解释你这张脸。”

“呃？哦”大约那些天里跟随过伊洁丽特的人，会认出茉慈来，这事还不是那么好办的，不过很快有了主意，她瞥了眼站在两人身后一直默不吭声的弗丽达，然后对飞坦说：“就说是伊洁丽特用满库房的宝物做的交易，行不行得通再说，行不通”眼神晦暗地看向那栋房子，反正只要保证弗丽达存活就行。

“你不觉得他们在的话更好吗？”飞坦看到茉慈脸上明显杀意，勾唇冷笑，“一次，杀个光。”

茉慈偏开头远离这人，她并非战斗狂，只是知道战斗狂是什么样子罢了。两人在前，弗丽达在后，茉慈把铁质门锁切蛋糕般弄碎，顺利遇上里头严阵以待的黑道众人。

第一个看见茉慈脸的人满脸惊愕，他结巴道：“小小姐？”这句话引得其他人惊疑，都齐齐望向茉慈，这让才夺走不少性命的茉慈心里滋生出烦躁杀意，在某种程度上来说她也快成为战斗狂了。

“这才是弗丽达利兹，现在有接替伊洁丽特位置的人么？”从身后拉出弗丽达拖到人前，成功让所有人态度急转直下，茉慈瞧着有人要动手了，“你们主人唯一的女儿在我手里，不要轻举妄动比较好，对不对？”

可最先动手的是飞坦，他肆意挥动着刀，落地处都是尸体，本来紧张的气氛彻底点然，预先假象的交涉过程全部泡汤，茉慈放开弗丽达让她好好呆着，然后也懒得拔刀了，直接用弓臂当武器去敲人。

房子不大，但人不少，可没有遇上任何一个会念的，果然主人失踪后人心散了，还是说雇主不在就干脆跑路了？花了好一会儿才算解决了来打架的人，完事后飞坦一脸嫌弃，大概是没遇上足够有趣的对手吧。

弗丽达却吓坏了，茉慈对她宽慰笑笑才让她回神，弗丽达没见过这种阵仗，她想缩到飞坦身边去，但飞坦那份战斗没尽兴的阴郁又一次吓到了弗丽达，最后这可怜的小姑娘只能靠近茉慈求点安心。

明明是相同的年纪，遭遇和心境却截然不同，一个在战斗和尸骸中发抖，另一个却寡淡地清理杀人工具。

“我会把这屋子里剩下的人也清理掉，嗯还会稍微善后，房子里或许还有点钱，以后你自己生活在这里。”茉慈说完也不再理他们，径直走向二楼，飞坦也没说什么跟了上去，弗丽达见两人都不理她了也急急跟上，然后冒失撞上前头突然停下的人。

弗丽达捂着脑门痛处刚想问怎么了，就被茉慈拦在身后，她收弓拔刀时飞坦已冲过去了。

二楼开放式卧房里坐着个人，那人不像其他人一样冒冒失失冲过来，大约是看管这里的人吧。茉慈目不转睛地观察飞坦战斗，说起来也就去年和他正儿八经的并肩战斗过，但那回并没有多的心思去看。

“他不会有事吧？”弗丽达脆生生问着，但她看不清那两人动作。

“应该不会。”草草回应，然后发现自己这话说出事了，飞坦肩上衣服破了还带了血，茉慈伸手要做出虚像，却让感觉到她动作的人阴狠瞪了。

“滚出去。”飞坦抬手把刀扔出窗，念气暴涨环绕周身突然变成了奇怪的罩袍，头身一体款式把本来就不高大的人包得严严实实，然后从他身上爆发出了远超平时的气量。

茉慈毫不犹豫抄起弗丽达，循着刀飞出去的轨迹跃出窗户，明明都还没看够呢！但飞坦那样子跑掉是对的。

才将将把弗丽达扶稳站好，身后就传出巨大的热量与冲击，而后才是巨响。冲击时她踉跄了好几布，茉慈不得不把人护在怀里用足了坚，背后被烧痛得厉害，转过头去看那栋房子时，下巴都要惊掉了。

好好一栋漂亮别墅就这样被炸成残垣断壁，可巨热与光还未停息，只瞧了一眼，眼球都快要被烤干，茉慈带着弗丽达再离远了些。

热风鼓噪尘土，空气实在不利于呼吸，弗丽达有茉慈保护着虽没有受伤，但咳嗽不断，等她顺过气后，废墟上的光与热才缓缓消散，焦黑色断墙与钢筋丑陋蜿蜒，还留着烫人余温散法热气与烟，三层高的居所已经变成平地了。茉慈放下人，拔起飞坦的刀，那温度仍然烫手，飞坦那身由念形成的衣袍已经消散了，人也没有先前那么狂躁，他身前五米处躺着具扭曲黑骨。

“我来治伤。”纤细的指触碰到飞坦衣物破损的肩膀肌肤上，惊奇这人的体温还是很正常的水平，他只受了点皮肉伤。

“没想到今天能看到你的炽日。”将飞坦的刀还回去，他随手接下，但飞坦还是有些不平常。

飞坦抓住茉慈收回在半途的手，她不明所以地看了看他的手又瞧了他脸，可这人只面无表情地看着她，手怎么也不松。

“你这是怎么了？”茉慈只能好态度地问他，这人非但不领情还手上加了劲，被卡住的手腕已经咔咔响了，好态度即将消失，“团规”

“把她杀了。”飞坦松开手，白腻纤细的手腕已生出一圈青红，在场活人只有一男两女，飞坦对着茉慈说的“她”，只能是弗丽达，她转过头去看一路小跑过来的无辜女孩，立刻压低了声对飞坦讲：“我不会这么做，你最好也别想。”

“你以为你在和谁说话？”

“和你。”

势态再次升温，飞坦和茉慈两个人板着脸对视，谁也不让着谁，茉慈忽然眯起眼一副了然的模样，讥诮道：“好歹是你女人，不喜欢了就随便杀掉？我找到的人，要怎么处理是我来决定的。”

弗丽达听见这两人对话，战战兢兢地止住脚步，她眼神受伤地看着飞坦，又从心里涌出恐惧，竟然朝着反方向撒丫子跑了。

“硬币决定，我赌正面不杀她。”蜘蛛硬币一直不离身，茉慈从武器背带的小包里摸出来，“无论是什么结果都不要再争了。”

“可以。”

茉慈把硬币夹在拇指、食指指尖，轻弹抛起，飞坦冷笑了声，然后伸出手接住硬币，再挪开盖在左手上的右手。

结果是正面，茉慈也学他冷笑，然后拿回硬币去追弗丽达。到底是什么都不会的小姑娘，根本没跑多远，，她压根不知道自己的性命刚刚就被一枚硬币决定了。

“如果想活命，我会给你提供另一个去处，能不能在那里努力活下来，看你自己的本事。”茉慈看着彻底孤苦无依的少女，心里怪怪的，杀了的确省事，可算了，做到这个份上或许足够了。

弗丽达煞白着脸，缠着手不安地拧在一块，“我想我想活下去，我想活下去啊！他为什么要杀我，我明明明明”

烦躁地皱起眉头，茉慈说：“我是不太懂你们之间的事情，但很显然，你对他来说什么都不是。”明明性命最重要，她十分不明白在这个关键点伤心别的事情意义在哪，这与茉慈一直以来的生存信条相悖，是她最鄙视的行为。

可她到底与自己不同，因为独特价值才被库洛洛带回旅团，弗丽达呢？容貌不是绝顶，能被无聊感情冲昏头可见头脑也不灵活，能力？跑了一分多钟才跑出这么点距离。茉慈说服自己这是为了把那一丁点愧疚给消灭掉才这么做。

“好不容易才从那种地方出来，你也想每天有饭吃，有热水洗澡吧？”茉慈换了种沟通方式，果然有了效果，弗丽达咬着唇狠狠点头，恨不得把头摇下来似的，这单纯的表达方式把茉慈逗笑了。

“想不想学活下去的方法？”和当初差不多吧，库洛洛给她选择，现在却是茉慈给别人选择。岁月流转地位变换，茉慈在想她到底是在施恩还是在弥补杀害她母亲的事实。

弗丽达给与的回应还是点头，但这次动作缓慢坚定，眼神也终于敢和茉慈对上了，她不知这小小少女心里发生了什么转变，但好歹没再说飞坦什么什么的了。

经此变故，弗丽达无形之间缩短了和茉慈的距离，在飞艇上眼神也不再那么频繁地流连飞坦，对她来说，斩断锁链的是茉慈，在飞坦黑暗目光下保住她性命的也是茉慈，现在帮助她的还是茉慈，飞坦是在她于流星街里被人施暴践踏时，莫名其妙没有下重手，也不曾给她喂麻药的人，但飞坦仍会对她做其他男人都会对她做的事。

可茉慈不会做那些事，但是，为什么那栋房子里的人，会对茉慈叫小姐？她想不明白，毫无自由的生活里几乎放弃了思考，现在也是一样。弗丽达只明白看似照拂自己的飞坦并不能依靠，只有眼前这个美得让人挪不开眼的少女才能提供真正的保护。

“我能学些什么呢？”弗丽达的怯懦里总算带了点对未来的期许，人也不那么默默地不说话了，茉慈看到她小动物般的表情一阵头痛，但覆水难收啊，对面座位上飞坦一直阴恻恻地不做声，茉慈也不明白这人到底在想什么。

“学会自保是首要的。”茉慈回忆着久远之前看完的念力实录，盘算该怎么教她，离协会所在的城市还有三天的行程。

“我想到哪里适合你呆着了。”自诩正道的猎人协会是个好去处。

“哦”弗丽达点点头，“我以后还能再见到你吗？”

茉慈心下觉得总算解决了一件事，她对弗丽达宽慰笑笑，但少女的脸和另一张脸重合，手中掐断过柔软脖子的幻觉再次出现。

“我觉得，”茉慈淡然一笑，不友好也不邪恶，这笑容让弗丽达痴痴看着同时背脊发凉，“不要比较好。”

飞坦浅金色的眼眯起，冰冷讽刺的眼光从不离茉慈身上，他开口问：“好玩吗？”

“到了地方，你不要跟我进去。”答非所问，但她不想继续那个话题。

“你在违反团规。”

“我没有。”

飞坦面上的阴郁一扫而光，而这情绪转变的原因不明，“极端情况下我可以把你带回去，带回去就行。”说得轻松又愉悦，仿佛还期待不已，茉慈笑容僵住，话没有明说但显然这是库洛洛的指令。

带回去就行用强的也在容许范围之内，这样的意思就摆在飞坦脸上，一点委婉也没有。茉慈垂下眼再也不看他，心里有细小的痛觉。

“我知道了。”早先也是她把库洛洛弄不高兴了，但库洛洛可能因为没让他一同的事情而不高兴？保护重要价值的团员才是他真正要表达的，即使茉慈觉得他对自己格外容忍。

飞坦换了个姿势横躺在沙发上，怀抱着刀闭眼，茉慈干脆把这个休息室让给他睡觉，带着弗丽达去了另外间休息室。

“还不知道你的名字，可以告诉我吗？”

茉慈转身看向已经不再过分胆怯的女孩，才想起从来没说过这事，那张清秀脸上的紧张不安莫名刺痛了她的眼。

“茉慈，就是茉慈而已，知道怎么写吗？嗯，我告诉你怎么写吧。”流星街对儿童们的照顾应该没有读书认字这一项，茉慈拉着弗丽达坐下，没有笔，就手指沾了点茶杯中的水，在桌上写下”弗丽达利兹”和“茉慈”，想了想还是再次润湿手指，写下“飞坦”。

告诉对新世界懵懂无知的姑娘这些字分别是谁的名、怎么写，心里想着，去年帕克是不是也像现在这样看待自己，然后又觉得自己很无聊，轻轻嗤笑这份脆弱。

弗丽达却会错这笑容含义，羞红脸抽回手，问：“是不是我没写好？”小心翼翼的脆弱表情毫无保留展现，茉慈本想直说不是，可那似乎一碰就碎的模样让她大脑空白了一瞬，言语在嘴里转了又转。

“如果不想呆在接下来带你去的地方，可以留在我身边。”