飞坦在前方并未减速，茉慈不得不认真起来提速追上，腹诽这人难道白跑一趟就被惹毛了么，花了三十几分钟，没有离开流星街内还不算太脏太糟糕的区，踩在垃圾山顶端俯视下面人工建筑群。并不多宏伟，只是大小差不多的矮平房，一间间错落排列，每间房门口甚至挂着电灯。

距离建筑群10米处就能稳到香甜的气味，混着流星街人难闻的体味让人反胃，同样的，这里也有血味，比外头要集中浓郁许多，来往的男人们把丝毫不掩饰的贪婪眼光聚焦在茉慈的脸上身上，无视了绝丽少女背着两把武器。

胃部烧痛和这些恶心人的气味、眼光终于把茉慈的耐心消磨光，茉慈抽出弓箭把围观或者躲在暗处却同样觊觎的人射死，终于察觉不对劲的人攻向她，但白色身影消失，黑色的飞坦站在原地没有动作。

腥风血雨也不过如此，片刻后，茉慈轻喘着气瞥目至刀刃，浓稠血液和碎肉，甚至还有被穿刺上的骨，伸手摸了摸脸，手指毫不意外地触碰到粘腻，她回过神时已经是这样了。

遍地都是尸体，不完整或完整的尸体。茉慈甩掉刀片上杂七杂八的东西，杂乱的杀气平顺下来，但还是生冷刺骨的。

“发狂了吗？头一次见，还挺新鲜。”飞坦这才开口，刀光血影或者血肉横飞并未少见，少见的是茉慈和其他人无异的行为方式，所以用“发狂”来形容她反常的举动。

“这里到底是干什么的。”陌生的血染红她三分之一张脸，使得当下并不狰狞的表情透出森怖之色。

飞坦十分大方地指了指矮房群说：“进去看看就知道了。”

茉慈转身就踢开了平房房门，飞坦吹了声口哨嘲讽：“团长没把你划到特攻队真是个失误。”

“你可以现在就和他提建议。”

门之后还有一张帘子，伸手掀开，奇异的香甜味和莫名腥味彻底不受控制地刺激鼻腔，茉慈皱着眉适应好后才有心思看里面是什么景象。

陌生女人脚踝被铁链拴着，形容枯槁但看见有人来时眼里闪着兴奋的光，苍白干瘪的皮肤上全是人为伤痕，至少被鞭子、棍子以及拳脚虐待过，连身上的衣服都不能算是衣服，只是破布挂着罢了，要紧敏感的部位几乎全部暴露在外。

这女人快死了，茉慈只一眼就看明白对方状况，于是抽出箭袋里的箭，迅速给了她解脱。

“现在明白这里是干什么的了？”飞坦无聊地看着这里，对身前的人说着。

“大概吧，不过，这甜甜的气味不是什么好东西，不想被影响的话就少张口说话。”诡异香甜的空气呼吸了几口就觉得脑袋麻麻的，茉慈伸手自我解毒，回身看了眼飞坦没有受影响的模样于是越过他，去向下一间平房。

有点姿色又无法自保的女人能在这里活下去的含义已经清楚了，忍着胃里泛酸水，茉慈开始逐个排查，零星躲藏在屋内的男人们被她杀掉，确认屋里头女人并非弗丽达后也看情况杀掉，飞坦面无表情看着她动作，耐心也被一点点消磨，终于他抓着茉慈的后领带她到了最远处的一所房屋。

“在这里面。”

茉慈不咸不淡瞟了一眼飞坦，“知道就早说。”

“哼。”

挑开布帘，茉慈看到了比之前的女人们情况好很多的少女，没有因麻药而神情迷乱，衣服也还算整齐，但她看到一身血的茉慈时受了惊吓，拼命往墙角缩，可看到她身后的人时却略微放松了下来，哆嗦着张口问：“你不是白天才来过吗？”

明白这话是对身后飞坦讲的，茉慈伸手把墙角女孩的脸抬起，手指撩开杂乱的头发看清她的脸。如果用水好好洗干净的话，脏污遮不住漂亮的脸，和伊洁丽特十分相像，但丝毫没有强硬坚定的气质，弗丽达的脸在茉慈手中颤抖着，十分脆弱。

不过弗丽达没怎么挨过打，四肢皮肤光洁无伤，只是长久没有洗澡脏了些。茉慈蹲下身扯断铁链，看到被刚硬铁环磨破渗血的脚踝，也闻到了弗丽达身上的香水味。

和飞坦身上一样的气味。不着痕迹地白了他一眼，把弗丽达提起来，扯下她的衣服确认背部有胎记，然后放开了她。

“想留在这还是跟我离开？”手握在刀柄，如果对方说出错误答案，那就永远留在这里。

正品弗丽达不可置信地看着碎铁链，良久才反应过来，拉起衣服连滚带爬地藏到飞坦身后，茉慈无语地看着从飞坦肩后探出半个头来的人。

“回酒店，我得洗个澡，然后再带着她去别的地方了，今晚就走。”

瞥了眼把飞坦当作盾牌的女孩，突然想明白了为什么她能保持相对干净，还能涂香水了。不过这不是她想要知道的事情，可赶路时飞坦并没有帮弗丽达，没有穿鞋子，体力又差的她磕磕碰碰，甚至差点被垃圾绊倒。

如果不是茉慈接住了，她恐怕要摔个惨，抬头和飞坦对了下眼神，发觉他丝毫没有帮忙的意思，只得扶起弗丽达，揽住对方的腰加速。

显然充满血腥味的怀抱让这个娇弱的姑娘十分不适，弗丽达小心翼翼地望向飞坦，又很委屈地看离她很近的茉慈的脸，就算被血污沾染也还是清丽，然后说不清又道不明的嫉妒就这么在弗丽达心里冒起。

茉慈揽着对方自然肌肤相接，这女孩身体不算太好，飞坦的口味就是年龄偏小的弱质少女？虽然看上去他现在并不照顾这少女就是了。

回到玛拉迪拉市区，在店员惊恐的目光下购买两套女装，余光撇过鞋架时无奈叹气，拿过一双，然后在战战兢兢的柜员那付了款，血人似的茉慈知道自己很吓人，所以带着人和衣服鞋子火速回到了酒店。

无视飞坦和盯着飞坦的弗丽达意愿，拉着她就到浴室，丝毫不怜惜地把弗丽达推到花洒下打开水阀。第一次见到如此豪华房间的弗丽达也开始晃神，这大约是她头一回看到外面的世界吧？如果她真的被伊洁丽特找到，早不用在那种地方受苦

“不要动。”茉慈语气不自觉软化，她按着弗丽达把那身脏旧白衣扯碎扔掉，从扣环上拿下喷头，把弗丽达上上下下洗干净，这才开始给自己好好洗澡。

活了十几年，从未好好洗过澡的弗丽达终于卸了胆怯，好奇地看着宽大浴室内摆设，又不安地看了看茉慈，而把她掳来的人把她当空气，已脱下衣服冲澡了。

热水洗净血污，一点一点展露茉慈绝顶容貌，就连身体也无一处瑕疵，从脸到全身，都是完美的，弗丽达先前的嫉妒快速变质，开始自惭形秽。

“飞坦知道你的名字吗？”如果知道的话，其实也不算隐瞒了什么，之前的行动本没有打算让真货去办。

弗丽达垂下头，“他没有问过我的名字，如果不是你说我也不会知道他的名字。”形色郁郁，茉慈算是看出来她对飞坦那么点意思了，感叹只要能救命和提供庇护，居然连飞坦都能吸引这样的小姑娘喜欢。

洗干净后的弗丽达看着确实水灵漂亮，不过，伊洁丽特那样的长相，女儿能丑到哪去。

“难得碰上热水吧，喜欢的话，你再自己洗洗。”腾身让开花洒下一角，拿浴巾包裹自己，弗丽达迟疑地点头，然后走到热水水流下，面上单纯地露出满足，这让茉慈开始可怜那些女人。

麻药服用太久，身体已彻底坏掉、精神也不太正常的女人被她亲手杀死，而精神还算正常又能动弹的，茉慈就斩断了枷锁，让她们爱去哪去哪，真正的弗丽达利兹也只是得到飞坦庇护，尚且不太惨的其中一个，而她遇到飞坦前又是过着怎样的日子？茉慈就着洗手台水龙头把刀和弓上的血渍脏污洗净。

“我在外面等你，一会儿带你去你母亲的家。”物归原主的话，心里那点儿烦躁就消散了吧，茉慈艰难地承认自己的确是愧疚才这样，本不应该出现的愧疚让她反常地做这些额外的事，但现在给行为按上由头，心情或许能放松了。

回到客厅，看见飞坦正瞧着桌子上干涸水渍形成的人名，茉慈坐下来拿纸巾把武器擦干，“你怎么会想到送香水给她？”

飞坦撇了她一眼，不甚友好，“因为没洗澡太臭了，喷一点能遮气味。”也懒得问她怎么知道是他送的。

“那为什么会看上这样的小姑娘？”茉慈只是随口一问，却不想飞坦阴恻恻地瞪她，急忙开口解释：“好奇而已啊，没有批评你口味的意思。”

可飞坦还是一副阴冷模样，闷着不吭声，茉慈为了将来一段时间能好过点，友善开口道：“如果你喜欢的话，把她带在身边也无所谓。”

“哼。”飞坦终于挪走那冰刀似的眼。

茉慈见他不再说话就打电话给因诺克，半是歉意地告诉他到了玛拉迪拉后住在这里再等她一段时间，挂断后又打了飞艇公司的电话，询问自己租的飞艇情况后让他们把飞艇准备好，稍后就要用。

弗丽达从浴室出来就看到那两人诡异沉默着，于是怯怯地不敢说话，脚步却慢慢往飞坦那儿挪，茉慈注意到飞坦越来越不耐烦的眼神，伸手把弗丽达拉住了。

“我买了衣服，来穿穿看吧。”拉着人往寝间走，之前买的衣服鞋子放在床上还没拆封，本来恋恋不舍望着飞坦的弗丽达，被新衣给吸引了，外面世界的一切对于她来说都是全新的。

茉慈看着她惊喜又惊疑地摸了摸新衣服，然后朝着自己望来的感激的脸，勉强笑了笑。大概自己刚被旅团捡到的时候，大家看自己也是这种心情吧。

两人脱掉浴袍穿好衣服，茉慈帮弗丽达整了整裙角，这才发现她之前为了图方便是拿了两套一模一样的，都是白色无袖连衣裙，茉慈看着弗丽达，恍惚间明白了飞坦为什么会一直照顾她。

和自己当初唯唯诺诺的样子很像啊，而且眼睛、发色甚至体型也很像，茉慈闭了闭眼，不再想这件事，抬手握住弗丽达细小的手掌，果然没什么伤病，只是身体比较虚弱而已，也没有沾染上气味香甜的麻药。

原来内向胆怯的弗丽达觉着眼前的同龄少女对她没什么敌意，也就放松了些，她问茉慈：“我我的妈妈是谁？”

茉慈无言，短暂沉默了会儿，“是一个有本事的贵妇，她很漂亮，和你长得像，再过小半天，你就能回家了。”

“嗯。”一日之内生活翻天覆地，被人赋予了希望的弗丽达仿佛浮在云端里，轻飘飘的充满喜悦和激动。

飞坦单独行动，茉慈带着弗丽达，在屋顶上蹦蹦跳跳省了地面赶路的费时，坐上飞艇，茉慈瞅了眼空掉大半的箭袋开始懊恼之前的浪费行为，从来没有冲动而动手杀人，偏偏今天开了这个头，鼻子仿佛还能嗅到满身腥味，于是秀美的脸铁青着流露嫌恶。

可这吓到了她身边的弗丽达，茉慈注意到对方瑟缩颤抖的身躯，难道是平时被人吓出条件反射了吗？撇过头把情绪抚平，而后跟她说：“不用害怕。”把伊洁丽特的身份和什么是黑道简单说了遍，然后又把她四处找女儿的事情也讲了，弗丽达认真听着，她瞧了瞧茉慈现在态度和缓，于是出口问：“你也是黑道的人吗？是不是我的母亲派来找我的？”

茉慈闭了闭眼，摇头否定：“他和我都是流星街人，和黑道没什么关系，不过只不过我认识你母亲罢了，她现在也死了，我只负责送你回去，以后的生活你想怎么过就怎么过。”

生活依靠的希望瞬间熄灭一大半，弗丽达有些难受，但还是顺从地点头，她所展现的乖巧和顺从发自内心。茉慈面色晦暗不明，那几日被伊洁丽特照顾着的生活记忆太清晰。

从玛拉迪拉到大陆极东侧的城市费尔诺，也就是伊洁丽特帮派总部及她的住所所在地，只花了五个半小时，下飞艇时已经是深夜了，大概是不用在流星街里受折磨的缘故，弗丽达已开始瞌睡了。

长期营养不良导致身体瘦弱，但多半有飞坦罩着，弗丽达比那个肮脏地方所有女人都要丰腴一点点，茉慈再看向飞坦时他还是没注意弗丽达，仿佛这就是个无关的人而已，脸上顶多带着点不耐烦。

按照侠客所提供的地址茉慈带着人一路奔赴，是郊外的独栋豪宅，果然住所才是最彰显身份地位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