东方春晓仿佛听到什么天大的笑话似的，伤处疼痛无法忽视，心中仇恨亦无从压制，只能紧紧的捏着被褥止不住的颤抖。

“你应该没有更好的选择，”上官凉无视东方春晓满眼的杀意，“若不是老夫，你恐怕醒不过来了。”

东方春晓惨淡一笑：“东方家如此下场不都是被你所赐？！”

上官凉摇摇头，脸上尽是无奈：“那都是少主的筹谋。”

东方春晓不可思议的看着上官凉，对方的脸上除了真诚和以外全是势在必得。

京都未央城。

这几日加紧筹备北伐事项，他们需要在彩云间和寮站之间来回奔波。

莫珠子脸上的阴霾从未散去。加上近日愈来愈多的人以“最强神兵”代替她本有的姓名，这令压力倍增。

本就消耗，还吃不好睡不好，整个人都憔悴了许多。

大清早，莫珠子对着满桌丰盛一口也吃不下。

凌少见着那模样禁不住心疼，将肉糜粥推到她跟前：“大厨手笔，向来都是你最爱的，多吃点，瞧你又瘦了。”

莫珠子不想搭理他，脑子嗡嗡的，耳边更是如坠深海，总觉得听不清晰又十分嘈杂。

凌少又试着逗了她两句，没想到适得其反，莫珠子黑了脸。

“莫珠，你淡定点。”凌少收起插科打诨的笑，认真的看着她。

“抱歉，我确实淡定不了，”因为努力平复的缘故，她的声音都颤抖起来，“春晓落在北冥手里，指不定又要遭受什么折磨。”

也不知道是哪里来的烦躁，这样的情绪已经萦绕许久。莫珠子胸中憋闷，无名火和没来由的不安反复折磨着她。

凌少叹出一口气后放下竹筷。

事已至此，他也不再隐藏对东方春晓的态度，就连声音也冷了下来：“纵观全局，东方春晓并不是一点责任都没有的。若不是她私下的某些行为，也不至于让对方抓住痛脚，你更大可不必自责。”

“可我，可我不能看着春晓出任何事啊！”莫珠子深深地呼出一口气。

如今她已是长弓在手，身为天选者的她都保护不了东方春晓就太不像话了。

凌少仿佛摸清了莫珠子的心思，看着她道：“那天五位天选者在场，还有数百名玄门高阶，以及一位名震四方的猎人。并不是无所作为，这么多人都无法扭转局面，你又为何要往自己身上揽？”

凌少顿了顿，似乎在掂量接下来要说的话，最终他还是道：“有的时候，别把自己看得太重要。”

“这就是我的责任！”莫珠子急了。

凌少眉头一皱：“为什么？凭什么？”

“什么凭什么？我就是得保护她啊！我，我……”

话到此处，莫珠子突然不知道要说什么了，莫来由的委屈冲击眼眶，她蓦然偏过头去试图不让凌少发现。

凌少扑哧一声，似笑非笑：“哪有那么多责任，或许对方根本不需要呢？”

莫珠子闻言愣住了，仿佛这个问题从来没想过，又仿佛是被触到某个敏感的开关。

她禁不住脱口而出：“那你需要吗？需要我吗？”

四目相接，莫珠子红着眼，倔强的不让水汽上行，连同鼻头都红了起来。

凌少心念电转，他突然就明白了莫珠子为什么会这样，一声叹息后起身向她走去。

“你这女子好生不讲道理啊……”凌少声音彻底软了下来，一把将她拉进自己的怀里，耐心的说道，“我的意思是，希望你别给自己那么大的压力，负重而行未见得是好事。行力所能及的事，才是身为天选者最明智的选择。”

熟悉的草木香钻入鼻息，细微的呜咽声从莫珠子喉间滚出。

她回抱住凌少，半晌才嘶哑的：“对不起，我不是冲你，只是……这几日状态实在不好。”

“没事，我知道，”凌少用下巴摩挲着莫珠子，那是他们之间一种表现亲昵的方式，“你压力已经够大了，别再折磨自己了，好吗？”

“唔……”莫珠子将脸埋进了凌少的怀里，贪婪的吸食着那熟悉的味道，“我怕她有事，怕她不能原谅我……”

“一切自有定数，你着急也没用，不是吗？不能以个人意志改变的结果，不如尝试接受和解决。”凌少的语气像在哄个孩子。

“凌少……我怕，真的怕……”莫珠子瓮声瓮气的，带着只有凌少能见到的孩子气。

凌少在她鬓间轻轻一吻，他喉头滚动，极尽温柔的：“有我在，不怕，好不好？”

“……”半晌，怀里的人终是动了动，“嗯！”

凌少抬眸，瞥见踌躇于门廊尽头的默然，她神情严肃，显然是有事要说。

凌少心下一沉，怀抱犹在，一抹哀愁绕向眉间。

对于莫珠子而言，那熟悉的草木香就是凌少

对于凌少而言，略带清苦的冷梅是莫珠子，也是记忆力的那片梅林。

时间过得太快，直到最后两日莫珠子才有时间与苗月天商榷关于北冥钉子一事。

书房内，冷梅香隐隐约约。

屋内众人回避，只有苗月天与莫珠子。

“诸子箭对探查北冥钉子一事有何章程？”苗月天眯缝着眼睛。

他一口一句本喵，配合那体态神色看起来真的很像一只老谋深算的猫。

莫珠子闻言，眉间沟壑一深，问：“苗副队可有什么建议？”

苗月天从凳子上跳了下来，来回踱了两步，那模样应该是在斟酌如何开口。

“副队有话不妨直说。”莫珠子言辞真诚。

“未央城乃中原心腹，深藏于此的阵营不下十数。各方心知肚明，只是详尽程度不同罢了，”苗月天眯了眯眼睛，“若非必要，都不会轻易打破现有的平衡。”

莫珠子皱眉：“苗副队的意思是？”

“您探查这些钉子的初衷是什么？”苗月天问，“可是当务之急？”

当务之急？莫珠子看着眼前的这个长期活动于阳光背后的人。

苗月天的眸子居然和凌少有些相似，都比常人浅淡，像琥珀一般。

莫珠子与之对视良久，最终眉头一展：“苗副队的意思我明白了。北上迫在眉睫，无论这些个钉子是何人身藏何处，都无法改变北伐的计划。”

苗月天嘴角一翘，笑起来之后眼睛变得弯弯的，像新月一般：“这段时间，本喵会安排人手跟随相关之人。无论何人，但凡进出寮站皆在掌控，以此确保如期北上。”

莫珠子颔首，抬袖一礼：“有劳苗副队了。”

北上前夕，莫珠子决定于京都寮站宴请御观组与灵鹤楼。

时辰尚早，李庆便溜达了过来。寻了一圈没见着莫珠子和凌少影子。问了才知晓在彩云间还没回来，于是只能怏怏的书房喝茶看话本。

李庆为了能跟着大部队北上近乎使出全身力气拼命恢复，这会儿看着确是大有成效。也是因为绿珠夫人有所忌惮，并没有过分折腾他。有灵鹤楼和姝婕，这几日已是好的七七八八了。

而李庆毕竟年轻，作为一个七尺男儿，也不会因为被少妇怎么了就郁郁寡欢，只当经历一场宿醉，一切都只是一场愚梦。

独自一人的时间过得很慢，几壶茶过后，略显痨肠寡肚的李庆起身往厨房而去。

要知道书院的大厨可是凌少从飞羽楼高薪挖过来的。听说今晚有秘制鸭血粥，是莫珠子专门嘱咐厨房为李庆这个伤患准备的。根据他的经验，此时去厨房一定能讨到填肚子的东西。

“小六？”李庆探头探脑，不知道为什么这个时间厨房居然空无一人。

小六是大厨的学徒。是个半大的孩子，应该还不到十六岁，此前与铃儿关系甚好，大家都能看出来他对铃儿的殷勤。

李庆救回之后，任凭莫珠子忙得像个没头苍蝇也没忘记吩咐自家厨房干活。

因为李庆和她一样都好飞羽楼那几口。可无奈飞羽楼修葺歇业，纵使有钱也买不到。于是这一切都由书院厨房一力承担。每天不是汤就是粥，由小六负责送到。

莫珠子对李庆的细致除了让凌少从后槽牙一路酸到太阳穴以外，更多的是后怕所幸李庆没事，否则，恐怕再无回天之力了。

这也是凌少不能动手除掉东方春晓的重要原因，毕竟莫珠子那傻丫头在意他们更远胜于自身。

李庆绕着厨房前前后后逡巡一圈也没见到小六的影子。

厨房飘来隐隐的香味，李庆吞了口口水，思索片刻后终是抬脚进了厨房。

“哇……”案台上已经摆放好备菜，甚至有一盘切好的鸭子！

原本只是略有空乏的腹部此刻居然饥肠辘辘。他踌躇片刻后，终是将手伸向了那盘鸭子。

“嗯？这鸭子味儿不太对……”李庆皱着眉头看着那盘鸭子，可还不忘嘬了嘬指尖上的油。

“偷吃还嫌味儿呢？”一个尖锐的女声从门外传来，吓得李庆原地一跳，扯动背部伤处疼得龇牙咧嘴。

李庆回头，一个瘦高的麻衣女子从光里背手而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