西南边境寮站的水镜灵光闪烁，莫珠子和凌少从中传送而出。驻守寮站的彩云间修士如惊弓之鸟一般齐齐拔出武器。

莫珠子一脸狐疑的看看四下又看看凌少。

一个年轻修士在看清两人之后收剑回鞘快步上前，礼道：“上官公子、莫姑娘。”

莫说驻守这里的修士们没见过莫珠子，但从那身川绣芙蓉袍以及两人的状态自然能判断出身份。

凌少抬手回礼。这位年轻的修士他认得，是驻守寮站的一支小队队长，因为辈分和能力的问题，这支二十五人的队伍是在寮站阵内以驻守看哨为主。

凌少逡巡一圈，寮站戒备森严比往常更甚，自然能联想到什么，他看着年轻领队问道：“是出了什么事了吗？”

“尊上携碧流长老带领诸位师兄师姐正在谷内，与南越傀儡师对峙着。”年轻的领队脸上的愁楚与之年龄极度不符。

“傀儡师？蓝月谷何以插手越界西南？”凌少佯装惊讶。

“据说此番前来似乎是为了揭示真相的，那南越傀儡师也是锦川幸存者。”

“什么？谁？”莫珠子瞪大眼睛看向这位领队。

对方吓了一跳，随即反应过来莫珠子亦是出身锦川便答道：“是锦川杜家公子。”

莫珠子原本沉浸在回到西南的唏嘘与感慨之中无所适从，这会儿已经全然抛出脑后，拔腿往峡谷的方向而去。

身后刮来一阵风，一支强而有力的臂膀揽住她的腰身，凌少御剑追上将她带离地面疾速往谷内而去，留下身后二十五位修士目瞪口呆。

西南的夜风湿湿的，带着熟悉的草木之气。莫珠子脑中闪过无数画面，如今刚刚重回西南却收到杜家公子消失已久的消息。

她一直记得当初在东方府见到的那一幕，被诡咒附身的杜一飞，面容扭曲不成人形只有猩红的双目随着肢体的摆动拖出诡异的残影。诡咒如妖蛇一般张牙舞爪不断吸食着周遭的亡魂戾怨。那些诡咒不由分说争前恐后的由左手伤患之处钻入体内，那种被瞬间掏空侵蚀的感觉，那是一种眼见恶魔之手拉进地狱烈焰却无所适从的的恐惧，虽然她最终净化了杜一飞的诡咒，但是，东方府那夜的一切，是她无数次从梦魇中惊醒的恐惧与痛楚。

莫珠子禁不住握紧左手，现在回想起来，杜一飞身上的诡咒比之京都李庆的，那可真是小巫见大巫，但是……那是与自身主动引渡完全不同的感受。莫珠子下意识的用左手大拇指的指腹摩挲着诸子扣，也不知道从什么时候开始，这已经成为她下意识的一个小动作。仿佛来自古早，也可能是因为过于顺手。诸子扣的感触令她真实的体会到拥有力量真好。

莫珠子轻轻的叹出一口气，被凌少揽在怀里，耳边能隐约可见凌少的心跳声，让原本汹涌的心潮慢慢平静下来。

“凌少，杜家公子这么久以来都未曾有过任何消息是吗？”莫珠子低声问道。

“对。”凌少答得言简意赅，他基本可以猜到莫珠子的脑中翻腾的是什么画面，这种时候，他只需要默默在旁就行。

莫珠子抬头，灵光四溢之中，一道峡谷慢慢在郁郁葱葱之中露出身段。

凌少走的这条林荫道是由边境寮站到峡谷的唯一路径，它身处保护之中，几乎没有阻碍。

接近峡谷之时，凌少刻意放轻足下，二人接着树荫的黑影，神不知鬼不觉的站在了众人身后居高临下的看着眼前发生的一切。

这会儿正好遇到双方对峙，碧流东以长老的身份站出人群面对杜一洋。

在莫珠子的视野里，也只能看到杜一洋一个人。她眉头深蹙，心里咯噔一声，形影不离的双胞胎兄弟如今只有杜一洋一人，看来杜一飞始终没有救回来啊。

“众所周知，当日诡咒侵蚀正是杜家小公子，是否属实？”碧流东那清亮的声音打断了莫珠子的思绪，她的注意力立刻被吸引了去。

杜一洋几乎没有思考，张口答道：“是。”

看着杜一洋莫珠子禁不住鼻酸，杜家是她此生所见最儒雅的世家。从他们的父亲杜扬飞身上，她看到了什么叫做谦逊有礼却不失距离感，是书卷气最浓重的玄门修士。他们的儒雅与未央城的那些文雅韵士也不遑多让。比起地位高居锦川之首的东方家，莫珠子认为百年书香的杜家更像是一座古镇的标杆。莫珠子至今记得，杜家的双生子最喜欢站在西岭学府的亭台之上，在郁郁葱葱的西岭之下，与大伙一起探讨围猎，一起分享美味，一起眺望远方，一起畅想未来。那曾是锦川最美的一道风景。

西门越是最后分清双生子的。其实杜家两位公司，看似相同的，实则一动一静，只要一开口，立马就能分清。

数月光景，一切物是人非，恐怕就连始作俑者的凌少也未曾想到，如今再见是这样的场面。

“这么说，”碧流东继续问道，“杜家两位公子经锦川灾变之后意外生还，但杜家小公子受诡咒侵蚀神魂受损，因此前往蓝月谷求医。最终将其炼成傀儡，保其一命？”

“是。”

“杜家二位公子此番前来无意与彩云间为敌，也并非联合北冥？”

“当然。”

一番毫无间隙的问答，仿佛事先排演好了一般。杜一洋的回答几乎没有任何思考，其真实程度无人怀疑。

“哦，那我懂了，”碧流东恍然大悟一般转向南白玉，微微颔首总结陈词，“杜公子此番前来确是要向彩云间揭露锦川真相并且手刃罪魁祸首。”

“……”彩云间众人失语，这杜家公子出场不就表明了来意，需要这么费劲的一问一答么？

“满口胡言！”东方念勃然大怒。

他满面阴沉，适才的踌躇荡然无存，剩下的是某种凛然轩昂之气，愤然指向杜一洋：“诡咒由杜一飞带入城内，也是由杜一飞体内流出，锦川大祸若非你兄弟二人也不至于此！”

“是吗？”杜一洋冷冷的看向东方念，突然拱手一礼，“承蒙锦川之首，东方家主厚爱，选中舍弟，以催生咒引发舍弟体内诡咒！”

“催生咒？！对了阿庆的后脖颈处也有催生咒！“莫珠子心下一惊不觉看向凌少，后者面无表情的看着眼下的一切，似是想到什么事情，眼底泛着微凉的寒光。

“你血口喷人！”东方念怒不可遏。

东方春晓急切而出：“杜公子！那日我们一行六人从镜像出来，遇到了镜湖的诡咒，杜小公子应是当时不小心感染的诡咒，怎可将一切归咎于家父，归咎于东方家？！”

“东方春晓何出此言啊，”杜一洋冷冷一笑，“身为东方府千金，你比东方念更先逃离现场。你们身为锦川之首本该有守护锦川守护西岭之责，却在锦川受灾之后一前一后抛弃责任与近千无辜。我若你是，今日定无颜站出指责他人。”

“哎哎，咳咳，”碧流东提高嗓音大有主持大局之势，“东方家二位稍安勿躁，今日除了总督还有如此多人在场，公道自在人心，是非曲折必有定论。”

“……”东方春晓听闻此言脸色更差了。

“呵呵。”空中传来一丝轻笑。

晓先生看戏看得正高兴却被身后的笑意打断，他有些不满的偏过头用余光白了发出轻笑的南尽天。

后者也就跟没看到似的，好整以暇的看着场下精彩的一幕。

“请示潜龙先生，按照话本规律南某应该何时出场啊？”南尽天对着潜龙十八，那份恭敬显得有些刻意。