陶振宗追了几步后,停了下来,只能是目送着柳杏梅远去。
柳杏梅骑马过了鹊桥,把两颗子弹放进枪里,在山里丛林间疾驰,她是要去那片埋葬了她男人的坟地,还有情同姐妹的梅香墓前。
在离远时,就忽然间听见了群狼的鼎沸嘶嚎之声,阵阵惊心刺耳,令人毛骨悚然。枣红马也受到了惊吓,畏之不前。可她扬鞭抽打,依然前去。近些时,就见那片墓地上的一座座坟头上都蹲着只狼,引劲凄呖,十分瘆人。天还没有完全亮起来,狼的眼睛如闪烁着鬼火忽明忽暗。群狼见她骑马而来,低头而叫,个个呲牙,凶相毕露,看样子要把人把马当成了一顿可以饕餮的丰盛早餐了。
柳杏梅丝毫没有惧色,在马上摘下双管.猎枪,没瞄准就朝空中开了一枪,枪声在清晨的山林里显得格外响亮,惊飞起了一群喧嚣的鸟鸣,一双双翅膀划空飞翔着四散而去,同时群狗也被震慑住了,它们在不安的躁动中跃下了坟头,不情愿地向林子里跑去了,足有二十几只之多。
柳杏梅跳下了马,牵着向前走了数步,才把缰绳在一棵松树上拴好。提着猎枪刚接近埋葬陶振坤的新坟,就见坟前有一黑乎乎的东西,是没吓跑的狼?见它像是趴在那里一动不动,她在忐忑下端起了枪依然在接近,而且还发现坟被扒了一个洞口。
当她看清楚时,心头猛然一震,那里卧着的竟然是找不到的黑虎。
“黑虎!”
她激动地叫着冲上前,抛下了猎枪,跪在了地上。匍匐在这坟墓前的黑虎已经死了,大概是因为流血过多而死的,身上除了枪伤没有别的伤,它没有受到狼的攻击。
“我的黑虎!”
柳杏梅抱着黑虎哭了。
没想到黑虎带着这么重的伤还来到了这里寻找到了它的男主人,它是守护在男主人坟墓前把血流尽而死的,忠犬!义犬!
“你就这么死了,就这么离开我了?你的男主人也——!”
柳杏梅哭出了声来。
“振坤,就先让我的辫子陪伴你吧,等我处理完了要解决的事,我会来跟你长眠九泉的!”这个时候她说出了没说出来的话。
她想:自己要是跟公婆那样能和心爱的人埋葬在一个棺材里,那样的生命结束才是完美的。
坟墓被扒了一个洞,已露出了一块棺材角,而棺材上却赫然有一个窟窿眼儿,是圆形的,不是公公当年打做时故意留的,看上去像是耗子所为。年月一久,耗子破坏了它的完整,由于天黑也没人发现。当她看到坟的周围新土上布满了狼的爪印时,另外还有人的脚印,有四种大小不一的脚印,型号和底子纹络不一,但都是皮鞋或皮靴,不是家做的布鞋,是被狼藉的爪印几乎是要覆盖了的。脚印看上去显得小巧玲珑,像是女人的。
是什么人来过这里?来这里究竟干什么?只是为了打扰死者的安宁吗?不可能是盗墓贼,谁都知道像这样贫苦人家的坟是根本就没有贵重物品陪葬的。
柳杏梅放下了黑虎,站起来查看,但在别处的荒草和沙石上很难再发现人的脚印了。
她又来到陶振坤的坟前仔细查看,发现坟的形状似是也有了改变,不过整个坟上都是狼的爪印,那一对花圈倒向了一边,像是狼为的,狼是来扒墓吃尸的?或者说黑虎真的是狼狗杂交的产物,它的狼性唤来了同伴!
这种解释是合理的。
因为伍老太爷还等着她有话说,村民们也在等着撤离,容不得她费时多想了。
她把黑虎推进了洞里,埋上了土,边捧土掩埋边流着泪说:“振坤,黑虎也死了,就让它先陪伴着你吧!伍老太爷找我有事交代,村民们决定要撤离村子了,你在天有灵要保佑大家平安离开。等我办完了事后,一定会来和你一起同眠地下的,到时候你就不孤单了!你跟运昌哥见面了吗?见到梅香了吗?振坤,等我,我会来找你的!”
这时,她又突然恶心了起来,胃里泛酸水,连吐了几口。
她擦了把眼泪,提着猎枪默默地走开了,她仿佛能够听见自己心碎的声音。
她没有走向枣红马,而是踉踉跄跄地走向了不远处的梅香坟墓,来到了她亲手雕刻的墓碑跟前她站住了脚步,同样悲伤地说:“梅香,我的好妹妹,姐终于给你报仇了,这下你可以瞑目九泉了,你就安息吧!如果在地下朱乐还敢纠缠你,你就去找运昌叔,找振坤叔,让他们保护你。梅香,你等着,姐也很快会见到你的!”
她说完这话,便扭过头去,任凭眼泪流淌。有人说阴间和阳间一个样,都是在过日子,人有人的生活,鬼有鬼的活法。鬼与鬼之间也是可以有姻缘的,陶振坤生前就说过等将来有了钱要纳梅香为妾的,当时如同是在开玩笑,她却知道有时男人开的玩笑只是一种试探,也是心里话——她举目望了下不远处的那个幽灵塔,它的附近就是地狱谷,她虽没身临其境的一睹两个被实际而庸俗的人称之为男女生殖器官的神神秘秘地带,但却知道被苗运昌赐予了即文雅又形象的名字。
一个时逢乱世的草莾英雄,为了拯救自己被战火硝烟弥漫的国家而尽了绵薄之力,至今却是下落不明,难道那个埋葬了几块骨骸的衣冠冢真的就是他吗?
英雄末路,美人迟暮。
这都是人生的一种悲哀!
她将会把发生在这片墓园里诡异之事当成秘密一样来保守的。
她擦了下眼角泪痕,提着猎枪来到了枣红马跟前,解了缰绳骑了上去。回去的路上,她又是吐了几口,迷迷昏昏的她开始想到,自己不是病了就是——
在东方天际,彩霞绚丽多彩。
早霞主阴,晚霞主晴。
黑虎村民们没有找到,却找到了陶振坤骑的那匹由黑马换成的黄马。
陶振宗把粮食和锅都搬上了车,那口足有百十余斤的猪也被他求孟万鹏帮着捆绑在了车上,为了防止叫唤嘴也用绳子给勒住了,两只鸡了由腿到翅膀被束缚住了,那匹黄马拴在了车后。套在辕子里的毛驴在吃着筛子里的草,马吃的是一捆子谷秸。
停在大门口外很显眼。
这不是唯一,当柳杏梅在马上朝土街上望去时,家家门口都有,不是车辆就是担子和推车子,鸡鸣狗叫,大人喊孩子哭,乱糟糟一片。
所有的人都对她投来了关注的目光。
这是让人心灵震撼的场面。
在这目光里,她跳下了马,陶振宗毕恭毕敬地接了缰绳。
“你看看还有什么要带上的吗?”
柳杏梅没言语,却低头留意了下地上杂乱的脚印,在凌乱一片中却见不到和分辨不出昨夜由龙馨慧带来四个女子进来和出去的脚印是什么样的了。进了院子,就见到了地上黑虎流的一摊血迹,虽被土掩盖了但还是滋洇殷红的斑斑血迹。同样,另外一处也撒了层干沙土的地上,那个流出*和血液的幽舞毙命地方,也露出了令她作呕的气味。
她进屋去了。
在陶振宗在河边望着柳杏梅骑马消失在山林里时,程茂然和袁永涛这连桥俩就拎着枪闻声匆匆赶来了。
“出了什么事?”
“这里怎么有枪声?”
陶振宗茫然地摇头。
“柳杏梅呢?”程茂然看着有些心不在焉的陶振宗来气地问。
“她——她去了坟地!”
“你怎么不拦住她?”袁永涛怒喝道。