可她的性子就是这样,格桑自暴自弃地想,就算是被关在监狱里,面临性命之忧,她恐怕都管不住自己的这张嘴。
出乎她的意料,谢久淮并未因她最后的这句话动怒,他并未说话,甚至没有过多反应。
格桑大着胆子,继续往下讲。
她并不知晓三年前江不回和桑榆之间发生的所有事,但她知道两人一起去夕月市镇是为了给桑榆找一个能带她回中原的商队,也知晓江不回想要给桑榆准备一个缀着格桑花的簪子,因为在北地,格桑花是美好的象征。
而格桑花是夏日才会盛开的花,桑榆离开北地后,没有机会再见到这种花。
格桑完全能理解当年江不回为何想要将那支玉簪送给桑榆。
她甚至还听说旁的事。
当年拓四柏的商队中有一个中原女郎是想要跟随商队去汴州封丘县,可惜驿站走水,那个女郎没能离开那里,也再也没有机会回家。
格桑猜测那个女郎就是桑榆,因为那一年拓四柏的商队中只有她一个中原人。
她将自己的这个猜测讲给谢久淮。
格桑慢慢讲述着这些事。等到将一切的事情都说完,她的思绪从回忆中抽离开,这才发觉谢久淮已经许久没有开口说话。
他像是陷入沉思,嘴角紧绷,脸色很差,像是想起了不好的事。
谢久淮不知该如何形容自己的心情,但五味杂陈的滋味莫过于此。
他忽然发觉,三年前的事似乎与他想象的有所不同。
按着格桑的说法,他主动带那个名叫桑榆的人去夕月市镇找商队,甚至还想找人做一支玉簪送给她。
按着这个说法,那支玉簪并非是细作留下,也并非是他从敌人的发中拔出,而是他当年未能送出去的礼物。
谢久淮想要告诉自己,如今这些话不过是格桑又编造了一个新的故事,可无论如何,他的心中都有一个声音在告诉他自己,格桑说的就是真的。
三年前,他的确带着一个名叫桑榆的人去了夕月市镇,要帮她寻找一个能带她去中原的商队。
可是桑榆到底是谁?桑榆难道真是那个人真实的名字?
谢久淮心中自然而然浮现出这样的疑问,就在这一刻,他的心中忽然响起一个声音——
“桑榆会不会是姜念遥?”
毕竟当格桑向他讲述桑榆的样貌时,出现在谢久淮脑海中的第一个身影就是姜念遥。
姜念遥也是有一双杏眼,望向人时嘴角总会带着温和的笑意。哪怕他们两人如今相隔千里,谢久淮还能想起她笑时的那双眼睛,想起她眼眸中闪烁着细碎的光。
这几日,他一直忍不住想起姜念遥。他将姜念遥传给他的那封家书放在衣服内贴近胸口的位置,这两日他总想拿出那封家信反复看,一字一句地读。
那张信纸叠了不知多少次,如今已经变得很柔软。
他好像终于尝到了思念的滋味。
可这一次不一样,谢久淮再想起姜念遥的那双眼眸,内心微微抽痛。
他不知道心中的疼痛从何而来。
谢久淮不由得失笑,觉得自己真是快疯了。
三年前姜念遥在京郊养病,此事他已经派人查清楚,也亲自去京郊的那处院子里问过,姜念遥三年前就在那里,绝没有理由跑来北地。
半响后,谢久淮回过神,见格桑沉默下来,又忍不住问一句:“这就是你知晓的所有事?”
格桑犹豫一瞬,很快又开口:“对了,你当年应该还见过一人,他名叫桑泰,是个北狄人。”
见谢久淮神色不动,她补充一句:“他就是那个赤面将军,他当年也在拓四柏的商队中,与他们一起住在驿站,他也见过桑榆。”
听到她的这番话,谢久淮忽然想起,他还未离京时,姜念遥曾对他提起过北狄人。
她说,她在薛府附近看到了两个北狄人。
京城人很少见到北狄人,在此次北狄使臣进京之前,京中盛传北狄人长得如同野兽,是非人的长相。
实际上,北狄人与其他异族人长得很像。单说他面前站着的那个格桑,若是不熟悉的京中人,会误以为她是北狄人,但谢久淮看得出,她不是北狄人,也不是中原人,是其他异族人。
若不是谢久淮久居北地,早就熟知这附近居住的不同部落,不然他也分辨不出此人到底是北狄人还是其他异族人。
那么,一直住在京中的姜念遥为何会知晓北狄人的样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