谢久淮不愿去想此事,但他心中清楚这个问题最有可能的答案,那便是姜念遥早就认得那两人,知晓他们的身份,也知晓他们就是北狄人。
谢久淮深深看了眼格桑,然后转身离开。
他沉着脸离开这个房间。
待谢久淮一迈出房间,房间中剩下的两个随从立刻关好门,对格桑严加看管。
回到自己的住处后,谢久淮立刻叫来部下。
他的部下中有熟悉北狄事务之人,谢久淮想要找他询问北狄的要事。
那部下很快来到,他推开门进来时,谢久淮正坐在椅子上,一身玄衣,目光深沉,气势迫人。
“北狄军营中可是有一种暗语,能将重要之事不易察觉地夹杂进日常所说的话语中?”他问。
部下看到谢久淮的眼神,心中一颤,虽不明白世子为何要问此事,但立刻回答:“是。”
谢久淮听后,目光微闪。
他示意部下接着往下讲。
从前在北地,若是暗中得到了北狄军营中的信件或是其他消息,都是谢湛带人去查那些事,谢久淮并不亲自过问,因此他不清楚北狄所用的暗语。
这部下一五一十将北狄军营中所用的暗语讲给谢久淮听。
为了便利,也是为了防止北狄人自己不会使用这种暗语,暗语的规则并不复杂。很快,部下讲完北狄所使用的暗语是如何写成的,又该如何去看,说完,他停住声音,看着谢久淮,等待他的下一个命令。
他心中猜测或许世子又截获了北狄军营的信件,事发突然,这才没有告知谢湛,而是亲自去查此事。
他等待谢久淮让他译出北狄信件中内容的真正意思。
但他没有想到,谢久淮并未拿出什么信,而是让他离开。
部下听令,立刻离开,走时轻轻关好房门。
谢久淮屏退身旁所有随从,独自一人坐在屋中。
屋中很静,他一直盯着手中的空茶盏,看似随意把玩,其实心思并不在这上面。
半响后,谢久淮终于放下茶盏,从怀中拿出一封信。
这正是姜念遥用信鸽传给他的那封家书。
那日一收到她写的这封信,谢久淮就提笔写下一封回信,算算时辰,如今他的回信应该已经到了她那里。
只是当日写回信时,谢久淮还未发觉姜念遥所写的这封家书有奇怪之处,只看到了信中字句里的关切之意,以为她是真的担忧他的安危。
如今,谢久淮再次折开信纸,信纸边缘已经有了磨损的痕迹,显然这几日他将这封信反反复复读了许多次,每一句话都已熟记于心。
因此,在部下说出北狄所使用的暗语该如何去解时,谢久淮已在心中译出那封信中每一句话所对应的暗语。
但他不信自己记在心中的那些字句,仍想再看一眼信纸。
可这次再看到信纸上隽秀的字句,他的目光中不见怀念,反而多了几分说不清道不明的犹疑。
若是在写中原话时用北狄人写暗语的方式,那么解开暗语的方式也会北狄人相同,就如同刚刚那个部下告诉他的一样。
谢久淮拿起笔,看着信中的内容,接着在一张白纸上缓缓写下几行文字。
越往下写,他的神色越发凝重。
片刻后,他拿起那张已被他写满字句的纸,放在烛火上点燃烧了干净,没有留下一丝痕迹。
姜念遥在这封信中告知他,北狄的大殿下这些年一直藏身于京中,北狄已经派人来寻这位大殿下。此事谢久淮早已知晓,并不意外。
但姜念遥还在信中说了些他不清楚的事。
她将武延之死的真相揭开。
她告诉谢久淮,武延并非被夏国人所杀,而应是被一个名叫桑泰的北狄人所杀,此人阴险狡诈,是北狄的一个将军,这段时日一直藏身于京中,宫宴刺杀一案和琼苑走水都与他脱不了干系。
谢久淮看着眼前的信,一时无言。
姜念遥清楚地知晓北狄要事,也知晓北狄的暗语。
谢久淮此时才明白姜念遥为何要在这封家信中提到开霁。
开霁一定懂这种暗语,此人定去过北狄军营。
那么姜念遥也去过那里?
还是说这种暗语只是开霁教会她使用,她并不知晓这种暗语与北狄的联系。
她到底与北狄有什么关系?
一种难以言喻的痛苦在他心中滋生。
谢久淮不必再多想,他已经猜到了真相。
他收起这封信,犹豫片刻,又拿出信,放在烛火上烧了这张信纸。
听到外面传来脚步声,谢久淮站起身,开口吩咐来人进来。
哪知他这才刚站起来,忽然感觉心绪翻涌,钻心之痛让他脸色霎时苍白,他直接吐出一口鲜血,顿时天旋地转,整个世界都变得模糊。
“江不回,那里便是夕月市镇吗?”
“江不回,你怕什么?客房钱都是你付的,若是你出去,我跟着你一起出去。”
“江不回,若我想捅不致命的地方,该捅哪里?”
“江不回,我住在京城的安仁坊,若你哪天到了京中,到了安仁坊,你就能找到我。”
“北地这么辽阔我们都能遇到,以后我们肯定还会再见面的。说不准还会在格桑花盛开的地方相遇。”
一道轻快的声音从他的脑海中响起,仿佛冰层崩裂,北地冬日寒冷的水瞬间涌出冰层,卷起惊涛骇浪。
这道熟悉的声音不断敲击着他的心,被死死压抑住的回忆夹杂着难以抑制的痛苦向他席卷而来,不断撕扯着他。
“世子,见湖城中出现了两个古怪的中原人,像是——”张冶这才刚走进来,想要将他刚听到的消息告诉谢久淮,就看到他倒在地上。
“世子 !”他急忙跑过去。
“世子夫人,你在看什么?”侍卫安康好奇地看着姜念遥。
他们已经赶到了定风城外,只是为着安全,他们并没有靠近城门口,而是守在城外一处隐蔽的山上。从他们所在的地方往下看,正好能够看到进出定风城的那一条路。