马车辘辘地朝前滚动着。
御驾两旁,走着浩浩荡荡两列队伍。太监在左,宫婢在右。此刻心中都奇道:怪不得人人都说沈贵妃独宠六宫。真是名副其实呐。
鸯府的马车就缀行在韩府的马车后边。
早前出发的时候,鸯命就已经不请自去地坐在了韩府的马车里。鸯府的马车里,如今就剩下竹茹和沉香并紫芙三人,坐在一起聊天解闷。
鸯命坐在韩钰身侧,直言感慨:“还是郡主的马车宽敞,这么一对比,我那马车就像鸡笼一般逼仄。又闷又热,让人透不过气。”她噘着嘴,摸摸这里,碰碰那里,眼里都是新奇之色。
她前世也贵为衡阳郡主,也许并不是真正的皇室血脉的原因。待遇与韩钰根本没有可比性。仲秋宴上,孙逐燕还暗示,皇帝对韩钰的态度越来越不重视。但依她来看,皇帝给予韩钰的关爱,不仅没有改变,甚至还更加浓厚。
“瞧瞧这宝石,一颗颗的,比鸽子蛋还要大。陛下怕不是把他自己寝殿里的给你挖出来了吧?”鸯命摸着车厢内壁镶嵌的红宝石,咂舌道。
韩钰好笑地看着她,反问道:“怎么?难道鸯府里没有?不可能呀。”
鸯命摇摇头,表情严肃道:“还真没有。”她没说实话,有确实有,但不是像这样随意地镶嵌在马车内壁上,而是被小心地锁在库房里。
“你母亲,好点了吗?怎么不一起来?”鸯命转过话头,开始与韩钰唠家常。她弯下腰替韩钰理了理有些乱的裙摆,直起身,眼神里带着一丝担忧。
韩钰想起她娘的病容,强撑起笑意,淡淡道:“已经好多了。我原也想让她出来散散心,但是她并不愿意。只说外头不如家里,还不如让她多趟两日。”
她说到这里,无奈地笑笑。
鸯命十分理解她的心情,转而又问起另一件事:“你与你祖父和母亲,提过亲事吗?前几日在女学门口,她的爱慕者,赵懿和裴——”她顿了顿,又接续道:“二人为了送阮云娘回去,各执一词,互不相容。”
她蜷了蜷手指,又低声道:“后来,在城西的德兴坊,我又遇见阮云娘与程显和他那外室了。想必紫芙已经把事情的经过与你讲过了。”
韩钰点点头,眼里闪过一丝笑意:“我已经与祖父和母亲商议过了。母亲也尊重我的想法,说等过两日寻个由头,就把婚给退了。至于祖父,本就不喜晋王府,更是连声赞成。”
她想起什么,掀起车帘往外远远望去。低语道:“这次,该来的,不该来的都来了。也不知道会发生什么事。”
鸯命听她说完,心思也沉了下来。她早前就听她爹叮嘱,不能离他太远,以防发生突变。但是人多眼杂,又哪里顾得过来。
她按下思绪,从袖子里掏出一个彩色陶俑来。递到韩钰眼前:“你看看,这个陶俑是不是很像你?”她举起陶俑,按着韩钰的眉眼,仔细对比了两下。越看越像,回过神来,像是发现了什么秘密一样。
韩钰比她还惊讶:“这陶俑哪里来的?你捏的?”
陶俑不过巴掌大小。但胜在活灵活现,是个女娃娃的模样。身穿着粉色的裙子,裙摆上还雕刻着一朵朵荷花。神态娇憨,眼神灵动。
鸯命故作玄虚:“你猜猜?”
韩钰心里升起了一个猜测,耳廓有些泛红,支支吾吾道:“从你袖子里掏出来的东西,你让我猜,我哪知道。”
“是我大哥前几日寄回来的。”鸯命不再卖关子,直接说道。她观察了眼韩钰的脸色,又悄声问:“你们之前是怎么认识的?我怎么一点不知情?”
韩钰表情有些震惊,快速扫了她一眼,低下头,含糊道:“我,我也不大记得了。大约是我爹还在世的时候吧。那时候,我爹和你爹约好了要,好像要去田庄里做什么事情吧。母亲不想管我,我爹就把我带去了,那时候你爹也正好带着你,你大哥。”
鸯命眯起眼睛,巡视着韩钰的表情。突然发问:“我大哥是不是喜欢你?还给你写过信?”
韩钰大惊失色,连忙摆手,又在鸯命看穿一切的眼神中,败下阵来,坦白道:“确实写过。可是写过又能如何,我与赵懿是自幼定下的亲事,你我两家,又因为我爹的事,逐渐交恶,后面就再也没有联系了。”
其实,她没有告诉鸯命。当时她爹身死的噩耗传到府里的时候,门房来报过,说鸯瓒想见她一面。她当时正沉浸在哀痛中,没有搭理。后面无意间问了门房一嘴,才知道他整整在府外站到了第二日。后面她想联系他的时候,才知道他已经孤身跑去了边关。