皇帝就这么轻易允准了。下面的一干大臣只能干瞪眼。心想:不是,你韩廷徵这么忧国忧民,可也不能不管我们死活啊?你一厢情愿的事,把我们绑上贼船算几个意思?
为官俸禄本就并不算多,还要供着府里的开销,到哪儿都是需要用银子的地方。如果不是偶尔暗地里收点银子,接点礼品。东边张嘴要一块玉石,西边张嘴要一副字画。这生计,如何维持下去?
你韩廷徵大嘴一张,就把我们的俸禄捐出去了。慷他人之慨也不是这样的啊?
鸯文礼也有些恼怒,倒不是不愿意捐出俸禄,反正鸯瓒驻守边关,这银子不过是转一道手续,重新流到自家的口袋里。
他就是气愤,这好人又被他当去了。他不敢抬头去瞧皇帝的脸色,但想来是极为愉悦的。这么一举两得,又不用从国库里开支出去的好事。皇帝一定乐见其成。
什么均平,不过是为后面的捐俸做铺垫。出乎他所料,皇帝竟然同意延迟增收赋税,反而决意要剔除恩荫,看来他重整官场的决心,甚至超过了国之生计。
他心里这么想着。没料到皇帝似乎有读心术般,把手放置在龙椅的把手上,和颜悦色,旧事重提道:“见到众爱卿,都这么能为百姓着想。朕心里实在欣慰。前段时间,那叫周什么来着的同进士,闹出好大的阵仗。韩爱卿为此特地撰写了奏折上来。其中,提到的新政的事宜——”
他话音顿了顿,慢慢扫过底下的大臣。观察他们的反应。
鸯文礼额角的汗,凝成黄豆大小,直接无声滴落在大殿的地上。
他与韩廷徵与殷时检,还并排并跪在地上。皇帝没有发话让他们起来,他们就只能这样跪着。
看来,皇帝心里已经做好决定,势必要剔除恩荫。
“我原就想寻个机会,把这件事与你们商议一番,正好殷爱卿已经提出来。就借着这个机会说出来。朕不否认,自太宗皇帝开朝以来,包括你们中的许多先祖立曾下了汗马功劳。太宗皇帝仁慈,允许其子孙后代恩荫入仕。”
巍德帝似乎有些说累了,停顿了下,随侍的太监端上一盏茶水,被他挥手屏退。
他继续说道:“后续,也确实涌现了一大批有识之士。”他话锋一转,沉下声音:“但是,其中也不乏夹杂着浑水摸鱼、好吃懒做之徒。空拿饷银,毫无建树。弹劾的折子常如雪花般飞向朕御书房的桌案上。”
底下的一干大臣屏息敛声,就怕皇帝下一句话就拿自己开刀。
“朕不胜其烦。也决心革除弊端,为那些真正有学识的,家世不显的举子,开辟出一条路来。所以,关于‘诏贤举荐,剔除恩荫’一事,朕允准了。韩爱卿,你需得率领礼部相关人员,尽快把章程拟定出来。”
韩廷徵连忙应是。
巍德帝视线投在他的身上,没有停留,反而瞥眼看向鸯文礼,单刀直入道:“鸯爱卿,我知你士族出身。必然会有不虞,但是,如果能有更多的举子,得到合理公平的对待,科举入仕,将来造福一方。于百姓,于江山社稷,岂不更是幸事?你也不必太狭隘。真金不怕火炼,朕这一举措,针对的不是如你这等靠着真才实学入仕的人,而是那些旧制中存在的蛀虫。”
他这话有些重,相当于当着众多大臣的面打了鸯文礼一记响亮的巴掌。
虽然字字句句都是安慰鸯文礼,但根本上就是否决了士族一派正要酝酿出口的话。让他们所有的不服和反对,都只能往肚子里咽回去。
鸯文礼气势弱了一大截,汗颜道:“陛下圣明。微臣不敢。陛下所做决断,必定是经过深思熟路,剔除恩荫,利国利民,实在是众望所归。微臣附议,就从我鸯氏开始,施行这剔除恩荫一事,以证对陛下的忠心。”
他目光垂落在可以反射出他神情的地上。此事已成定局,他一定要稳住,不能露出破绽,让皇帝以为他是真的双手赞成这件事。否则,后续,皇帝要是知道他与沈贵妃曾经搅合在一起,想要于储君一事上做手脚,恐怕,鸯氏才真的完蛋了。
他还有夫人,还有蛮蛮。万不可露出一丝不满来。相反,他要对皇帝的圣明感激涕零,他酝酿了下情绪,喉头哽咽,找补道:“启禀陛下,微臣的长子正于边关保卫疆土。韩大人带头捐俸,微臣也不愿意落后。微臣也愿意捐出一年的俸禄,以慰我朝将士付出的心血。若有需要,微臣也愿意作为表率,另外略捐出些心意。”