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怎么?难道我除了会客就不能在书房里处理公务了?”鸯文礼语气一滞,又想起这不能自圆其说,毕竟敲门声这么响,他在密室里都听到了。随即放下茶杯,露出一脸不耐烦道:“刚才我趴在桌岸上睡过去了,赶紧有话快说,没工夫和你瞎耗着”
鸯命看着他,忽然抿嘴笑起来,她就知道她爹就是个嘴硬心软的人。
“爹,你和韩钰她爹是怎么回事?为什么外界都传言是你……”她语意未尽,但是鸯文礼已经明白。
他坐进圈椅里,微微思忖,也没有解释的意思。而是正色道:“你今天是不是去韩府了?听见有人对你说了什么吧?你要相信你爹,你爹有女儿,他也有女儿。我鸯文礼再不择手段,也不会拿这种事开玩笑。”
说罢,想起范御史的事,瞟了一眼鸯命,干咳一声,找补道:“当然,不配为父亲的另算。”
鸯命点了一下头,表示知道了。
她盯着杨文礼的脸认真的看了几遍,有些讶异她爹知道她去韩府,竟然没有第一时间责怪她。
她忍不住问道:“我去韩府,您知道了,怎么也不怪我?”
往常她爹知道她做了忤逆他的事,就算不打骂他,也一定不会给她好脸色看。难道最近她做的事情出格的太多了,所以他也认了?
“我怪你有用吗?”鸯文礼深深看了她一眼,往后靠在椅背上。嘴里的痛让他不由自主嘴角抽动,他叹了口气,去拿桌上的茶杯。
鸯命见他拿起茶杯漱口,忙找了个空杯子伸在他面前,示意他朝里面吐。
“蛮蛮,你如今已经十八了,我也打算为你相看起来。”他吐出混合着血渍的茶水,接过鸯命递过来的帕子随意擦了擦嘴角,语气满是凝重。
“我知道,你心里属意崔鸳,但是你也要看看彼此的门楣高低。且不说我与你娘的想法,你看看你现在,衣食住行,都有丫鬟婆子伺候,那以后呢?即使他愿意娶你,你难道日后要亲自伺候他吗?洗衣做饭,你哪样都不擅长。”鸯文礼又暗暗叹了几口气。
他凝思片刻后,劝道:“按理说,你大哥尚未成家,万没有你这个做妹妹的先嫁人的道理,可你看他也是个不成器的,你们都大了,你娘如今身体也不好,我怕我万一真出什么事,没有人可以护住你。”
鸯命捧着茶杯的手缓缓放了下去,没有做声。
“爹,是不是出什么事了?”她在旁听着,心里很不是滋味。她想嫁人,和她爹想她嫁人,差别还是很大的。
前者是她主动,后者是她被动。作为无忧无虑长到这么大,历经前世劫难,换来片刻安宁。她其实是很不舍得离开爹娘身边的。如果可以,她宁可永远不嫁人,留在爹娘身边,待他们百年归去后,再去观里做姑子。
终其一生,不过如一叶小舟。
飘零辗转,只为寻个归宿。可是这样虚无缥缈的东西,她哪里还敢奢望呢?
前程未卜算清楚,怎么能把别人拖入泥潭里来呢?
而且她有很强烈的预感,她爹从来没有说过这样的话。似乎断定了日后他一定会出事一样,让她嫁人,倒不如说为她寻个靠山。等以后他出事了,他便不用再担心她。
她心里一急,左右张望后,快步绕到鸯文礼身边,耳语道:“爹,你是不是做了得罪别人的事了?你老实告诉我。不然你绝对不会这么说的。”
“你不要想着在我这里蒙混过关。我告诉你,你若不说清楚,我今儿就赖在你这里不走了。”她找到书房里空余的圆凳,使劲搬到了鸯文礼旁边,耍赖道。
以前鸯文礼从来没说过什么出事之类的话。她如果主动问他,他还会反过头来教训她一顿,哪里会像现在一样,瘫坐在圈椅里,像是被她说中一样。
是啊,你爹何止是得罪人,得罪的还是最了不得那个人。鸯文礼心里答道,面上却轻斥道:“你这是巴不得你爹出事是吧?”他话锋一转,转而道:“你明日不是说陪你娘去庄子上散散心?明日我另有要事,就不跟着你们一起去了,让李嬷嬷和你们一道去吧。”
“爹,你为什么不正面回答我的话?你越是这样就证明你心里有鬼。”鸯命攒眉道,一错不错眼地盯着鸯文礼。
鸯文礼嘴上“啊呀”一声,见她有些得理不饶人,头痛道:“胡闹!哪有当女儿的这样刨根问底当爹的?”他又叹了口气,松口道:“你爹我得罪的人可多了去了,但是这次得罪的,却是我们鸯府最得罪不起的人。”
“鸯氏一族的性命都捏在我手上,虽说五服以内,为官之人并不多。但是蛮蛮,爹也怕啊,万一爹有朝一日护不住你们,那爹的蛮蛮,到时候该怎么办?”他剧烈的咳嗽几声,抬手摸了摸鸯命的发髻,眼神里的沉重让鸯命心惊。
连爹都得罪不起的人,还有谁?