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 40 章(2 / 2)

乌实将头压得更低,感觉脊背上都出了一层薄汗,没有答话,反而道:“乌实承蒙大人搭救,才能侥幸偷得余生可度,此生,任凭大人和姑娘差遣。”

这话的意思,十分明显。

鸯文礼重新端起茶杯,瞥了他一眼,没有开口,撇了撇茶盖子,呷了一口后轻轻放下。

半晌,才从圈椅里走出来,走到乌实身前,重重拍了两下乌实的肩膀,手上的力道逐渐加重,像是要嵌入进他的皮肉中,斜眼观察后,见他没有半分反抗之心。

他终于露出一抹满意的笑,笑道:“看来蛮蛮长大了,学会如何驾驭他人了。”他点点头,又继续道:“你做的对,我派你保护蛮蛮,你确实要听凭她的吩咐,事事以她为先。”

他话锋一转,又厉色道:“但是,我希望这是最后一次,这么大的事,我这个做爹的,却是最后一个知道这个消息,你应该能明白我的心情吧?”

乌实晃了两下,稳住后,配合道:“属下明白,以后有关姑娘的事,一定事无巨细让大人知道,绝不敢再做出隐瞒大人的事。”

鸯文礼神色缓下来,眉峰微蹙,来回踱了两步,在墙上挂着的《一览群山》图前站定,抚须道:“仲秋宴上,蛮蛮无故被人推下水,乌矣寻去的时候,那人身形诡谲,凭借乌矣的身手,竟然连半分都没有近身,我平生树敌无数,从未见识过这号人物,只能说此人背后,必然有人指使。”

他想起什么,扭头唤道:“乌矣。”

瞬间,不知道从哪里又凭空落下一道玄衣身影。

与乌实的衣着一模一样,区别是乌矣的头发被发簪全部束在头顶。身形也比乌实更壮硕,面容沉稳,看样子已经有而立之年。

“大人。”乌矣面无表情,抱拳半跪下来。

他的嗓子似乎曾经受过伤,粗哑难听。

“你与乌实说一说那日你见到的情景。”鸯文礼转过身来,思量过后,又转了回去,掀起《一览群山》图的一角,露出一个隐秘的圆形机关。

他毫不迟疑快速按下机关,从博古架的背后,发出隆隆隆一道响声,他转头吩咐道:“进来说。”

三人陆续走进一条甬长的暗道,进入鸯文礼设下的密室里。

一炷香的时间,乌实从乌矣的嘴里知道了那日仲秋宴上,鸯命落水的来龙去脉。

烛火幽微,鸯文礼的侧脸在飘忽的火光中显得高深莫测,他凝眉道:“陛下现在只有大皇子和十一皇子两个儿子,且都不是先皇后所出嫡子,大皇子虽然被立为太子,但是才能平庸,难当大任。十一皇子又太年幼。”

“近来韩廷徵那个老东西又闹出不少动静,陛下本就有意削弱门阀势力。他借用周佪的手,想要施行新政,革除弊端。”

他顿了顿,又道:“据沈贵妃那边的人来报,陛下对他新政中其中的一条‘诏贤举荐,剔除恩荫’似乎已经有了意动,此政一旦实施,必然会触动门阀的根本利益。”

“近来我与那老东西不断交锋,才知这件事他竟然早在周佪应试之前就已经有所部署,不愧是老谋深算的韩首辅。呵,恐怕我都被他预料在内了。”

“大人的意思是,或许是韩廷徵一派的人有暗害姑娘——”乌实微微抬头,视线范围内鸯文礼的一双皂靴站在距离他三步远的地方。

没有人接他的话,室内鸦雀无声,

乌矣渐渐明白了鸯文礼的意思,眸色一沉,侧脸方正似钩子,打断道:“就怕不是韩廷徵那一派的人,而是天下之主的陛下。”

鸯文礼略有惊讶,未曾多想,随即又换上一副了然的样子。乌矣不愧是跟了他最久的暗卫,他心中想的事,他一猜就能知道得八九不离十。

确实,他现在最担心的事,就是怕想杀蛮蛮的人,是陛下派的人。这也就合理解释了,为什么乌矣功夫这么高深的人,都无法靠近那人半步。

“沈贵妃盛宠在身,十一皇子又太年幼,这始终是一步险棋。陛下多疑成性,从沈贵妃的多次试探来看,陛下说不定已经起了疑心。”鸯文礼斜睨了乌实一眼,心中庆幸,幸好还有这一张底牌。

“怎么可能是陛下?陛下为什么会对姑娘出手?”乌实脸上闪过一丝不自然,语气也有些异于平时的尖锐。

鸯文礼见他神色有异,凤眼微眯,反问道:“怎么不可能是陛下?相反,他恰恰是最有嫌疑的幕后主使。”

他走近乌实身前,擒拿住他的下巴,逼迫他抬起头来,惋惜道:“当初,我是不是应该送你进宫与陛下相认的。真是可惜了。陛下如果知道尚有子嗣流落人间,且身强力壮,正值大好年华,说不定会封你个太子当当。”

他手指逐渐收拢,手背上的青筋暴起,语气平静道:“乌实,你说是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