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谁?你说谁?谁往家里带人?”翟维意握紧听筒,用力地贴近耳朵,仿佛把电话整个塞进耳中,才能听得清那边说的每一个字。
“就是你姐姐呀,还有谁。不过她带回来这个,家境很差的,我劝她再挑一挑,她也答应了呢,我看她总算是想通了,到了年纪是要结婚的,就算这个不成,咱们这样的家世,总能选到好的。现在只有你,还当自己小,不把结婚当……”
花姨后来说的话,翟维意一个字也没听进去,他缓缓将听筒扣上,支起双臂,埋起自己的脑袋。怎么会这样?她明明说过,她不会结婚的,她厌恶婚后无尽地等待,也厌恶被束缚地生活,他们约定好的呀,她不嫁,他不娶,彼此相伴。
脑海中恍如有一台打字机,在不停地敲击,翟维意一面觉得头疼,一面捕捉到许多零碎的记忆。
从他有自我意识开始,他就是同姐姐一起相伴着长大的。大哥比他年长七岁,在他年幼时,已经可以独当一面了。大哥在家的时候不多,再加上年龄差距,他们兄弟并不亲近。
而姐姐不同,他们一起上学、读书,甚至一起被绑架。无论处在何种困境之中,姐姐永远在他身边,安抚他、宽慰他,外人都觉得姐姐乖僻,只有他见过她的和煦与温柔。
后来,姐姐上了女校,他的课业也越来越重,但每天回到家,他总要去姐姐房间赖上一阵儿,有时,静静看书;有时,静静看她。
有一次,姐姐在后花园的长廊上睡着了。那时,大太太刚去世不久,他眼见着姐姐越来越纤细,心疼的不得了。他上前,轻轻托起姐姐的上半身,让她靠在自己的肩膀上。
青涩如他,垂眸瞧着姐姐白皙的半张脸,心咚咚咚地跳个不停,他张开手臂,犹豫了再犹豫,忖度了再忖度,还是绕过姐姐的腰身,把她紧紧地搂在怀中。
他用下巴蹭着姐姐光洁的前额和柔软的黑发,陌生的欢喜在他心中无限放大,肆意蔓延。他也睡着了,陷入了甜甜的梦里,在梦里他甚至大胆地,吻上了姐姐的唇。
他是被母亲叫醒的,随后,姐姐被送回了房间,而他被母亲训斥了很久。他感受到母亲的慌张、惊恐、愤怒,但那些跟他内心的欢喜相比,简直微不足道。
为了应付母亲,他开始在表面上与姐姐保持距离。可谁都不知道,每到深夜,他就会悄悄翻过露台,去姐姐屋里看她。他们同住三楼,姐姐没有锁露台门的习惯,算是为他提供了大大的便利。
直到姐姐决定出国留学,他在姐姐要走的前夜,逾矩地也躺到床上,从背后拥住了她。
他的眼泪打湿了姐姐的乌发,也惊醒了她。他被姐姐制住,但认出是他后,姐姐并没有苛责,反而跟他并肩坐着,畅谈了一夜。就在那时,姐姐许诺,一辈子留在翟家,与他为伴。
所以,是变了吗?不,他不允许这样的改变。
翟维意攥住杯子的手,因用力而微微发颤,他抡臂一扬,杯子被抛到空中,砸在墙上,瞬间四分五裂。
他看着满地的碎片,起伏的胸口,渐渐平复。他闭了闭眼,再次拿起电话,拨出一个号码。