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七章话本事发

皇帝笑了，理所当然道：“当然是尚儿和莹丫头的婚事，朕已经拟好旨，听说姑母在母后这边，正想和您商量下定个什么日子合适。”

荣晟大长公主却是笑不出来，太后深深看了她一眼，笑着打趣皇帝：“原来是陛下想要儿媳妇，来我这催婚了，瞧把阿芙惊得，您又不是不知道，阿芙最是疼爱阿莹，哪里舍得这丫头这么快就出阁了？”

皇帝神色颇为无奈：“还不是尚儿这孩子，什么事都喜欢憋在心里，担心表妹也不说，自己去旁敲侧击打听，连早就心悦人家也瞒着，朕差点就点错了鸳鸯谱。”

太后也是惊讶：“阿尚对阿莹有意？两人见面就吵嘴，倒是没看出来，没想到还是对欢喜冤家。”说得自己都忍不住笑了。

“别说您没看出来，朕这个当老子的也是才发现，要不是刚才逼了他一把，也不知他要瞒多久。”皇帝对于这个疼爱的儿子也是有些无奈。

他看向荣晟大长公主：“姑母放心，尚儿是个老实孩子，既然喜欢，必然会好好待莹丫头，朕指了这婚事，也不会让莹丫头受委屈，如果尚儿欺负人，尽管说出来，朕一定好好罚他。”

太后拍了拍她的手：“这样你也可以放心了。”

荣晟大长公主知道太后这是在提醒自己不要去触霉头，可是她得试试，总不能眼睁睁看着孙女进火坑。

“陛下如此开明，臣不胜感激，但是阿珊也是臣的孙女，臣虽然更喜欢阿莹，但也不能不顾阿珊的感受。”荣晟大长公主有些为难。

这是有推脱之意了，皇帝根本没想到会被婉拒，收起了笑容。

“姑母就是心肠太软了，这些年您尽心尽力替老国公照顾孩子，任谁都挑不出错来，小女孩一时别扭可以理解，好好开导就是了，万没有因此委屈亲孙女的道理。”皇帝颇为不赞同。

他直视着荣晟大长公主，沉声道：“尚儿不仅是朕喜爱的儿子，更是太子，又何须避让臣女？”

“是臣自误了，考虑不周到。”荣晟大长公主缓缓开口。

太后打了个圆场：“陛下说的有道理，阿芙就是顾虑太多，现下明白过来就好。”

她看了眼皇帝，笑了：“就是阿莹性子养得娇，阿尚又老实，我倒是更担心阿莹婚后欺负人。”

想到那丫头小时候就敢和皇子掐架，皇帝笑着摆手：“无妨，大丈夫让着点妻子是应当的，尚儿就是太闷了，配个活泼的更好。”

婚事已成定局，荣晟大长公主也不会再不识趣，这样难过的是她的孙女。

她此时脸上也带了些笑意：“都是臣从前太纵着她了，好些东西都没来得及教，陛下和太子宽仁也不是她任性的理由，不知陛下是想把婚期定在什么时候，臣也好在这期间多教导下她。”

皇帝笑着劝道：“姑母，也别太严厉了，吓着孩子。”

接着提议：“定在尚儿的生辰如何？钦天监算了是个好日子，宜嫁娶。”

荣晟大长公主估算了下，比她预料的晚，点点头：“一切听陛下安排。”

总算给儿子敲定了婚事，皇帝心满意足地离开了。

等人走了，太后看着荣晟大长公主，叹道：“你啊，还是这么个急脾气，好在没有犟到底。”

她压低声音：“陛下虽然待我们和亲母亲姑也不差什么了，但到底比不过亲儿子，你方才也试过了，该放下心思给阿莹备嫁了。”

昔年先皇唯一的儿子早夭，宫里此后再无皇子诞生，就从宗室过继了几个孩子，太后听从荣晟大长公主的建议，将还是嗣子的当今认作养子，养在膝下，最后这位也不负众望，杀出重围，她们投资成功，连带着家族也跟着沾光。

荣晟大长公主叹了口气：“会的。”

看她还在为这桩婚事忧心，太后在心里感叹儿孙都是债，看着她的眼睛缓缓道：“只有站在权力之上，才能不受委屈，千金易得，真心难求，阿莹是个有造化的，以后只会更好。”

荣晟大长公主一怔，垂眸思索了片刻，好像想通了什么般如释重负：“多谢嫂嫂提点，是我想左了。”

太后欣慰点头：“这才对，阿莹最是孝顺，你要是闷闷不乐的，她怎么能安心出嫁？估计等会儿圣旨就到府上了，我就不留你了。”

荣晟大长公主起身笑道：“多谢大嫂体谅，我下次带着阿莹来看你。”

*

“祖母，事情怎么样了？”

公西莹刚听到荣晟大长公主回府的消息，就急忙赶了过来，她实在是担心，想第一时间知道事情进展。

荣晟大长公主由人伺候着换了身家常衣裳，走出里间时，神情算得上平静。

是不是后果有些严重？公西莹见祖母脸上并没有喜意，难免忐忑，说到底都是她当时不够谨慎，心里越发懊恼。

“这么大个人了，遇事还是毛毛躁躁的。”

“祖母？”公西莹一怔。

“不是说好乖乖待在院子里吗？”荣晟大长公主语气难得有些严厉。

“孙女担心祖母嘛，如何待得住？”公西莹撒娇，企图蒙混过关。

荣晟大长公主有些头疼，这个性子，进宫后可怎么办？可这也是她娇惯出来的，谁成想阿莹将来会嫁进皇家呢？看向公西莹的视线有些复杂。

公西莹心口咯噔一下，急切上前了一步，满脸担忧：“陛下是不是怪罪祖母了？”

“没有，”荣晟大长公主摇摇头，却是苦口婆心叮嘱：“阿莹，以后行事需三思而后行，不要太过随心所欲，宫里的容忍度不一样了。”

臣女任性调皮，皇帝只会一笑而过，但太子妃就不同了，一举一动关乎皇室颜面，皇帝和太子能包容孙女一时，却不见得容忍一世。

“难不成……”公西莹倒吸了口凉气，双眼渐渐蒙上水雾：“是要罚我去东宫当宫女吗？”

她真是太可怜了，呜呜。

早知如此，自己一早醒来就该去庙里的，当尼姑也比当宫女好啊。

语调之悲切，荣晟大长公主看了都嘴角一抽，她扶额：“阿莹，你怎么会这么想？”

“不是吗？”公西莹感觉自己整个人都好过来了。

她看了祖母一眼，低下头有些不好意思，咕哝了几句：“我以为陛下会认定我是太子的人，不愿意服侍太子，就只剩当奴婢了。”

荣晟大长公主被她气了个仰倒：“混账，说的都是什么浑话？”

哪有大家闺秀把这些事挂在嘴边的？也不害臊。

她又环顾四周，见周围只有心腹之人，这才略微放心，压低声音逼问：“你都是从哪学的这些？”

公西莹懊恼咬唇，糟了，一不小心把心里话说出来了。

“不说是吗？来人，把映月、和玉她们拉出去打十个板子！”荣晟大长公主这次真是气着了，她不相信孙女身边人会不知道，怕是一起合谋瞒着她了。

映月和玉对视了一样，却是松了口气，惩罚来了，她们总算不用提心吊胆了。

公西莹连忙上前抱住荣晟大长公主手臂，求情道：“祖母，别啊，是我好奇去看了话本子，威胁她们不许说去的。您知道，她们也管不了我。”

“那也该使人来告诉我。”荣晟大长公主不为所动。

公西莹小声说：“她们是我的人啊。”当然是听她的了。

荣晟大长公主自然知道，两人要是瞒着孙女来向她告状，就是背主了，她虽然会记她们一功但也会把人远远打发了。

见她们脸上并没有怨恨之色，荣晟大长公主这才有点满意，孙女御下手段倒还不错，她也能略微放心一些。

“明知主子犯错，不能起到规劝作用，反而还帮着隐瞒，那就是大错，看在阿莹求情的份上，罚五个板子，你们可有异议？”共生大长公主看向两人。

映月和玉自是摇头：“奴婢不敢。”

这可比她们想的惩罚轻多了，两人望向公西莹的视线有些感激，小姐到底没有抛弃她们。

公西莹张嘴还欲求情，荣晟大长公主看了她一眼：“再说就还是十个板子。”

等人被带下去了，荣晟大长公主神情肃穆：“这也是给你一个教训，记得什么能做什么不能做，不然只会连累身边人。”

公西莹怔忪，觉得祖母这话大有深意。

“记住了吗？”荣晟大长公主又问。

公西莹郑重点头：“孙女省得了，以后定然三思而后行。”

荣晟大长公主这才颔首。

在公西莹以为事情已经揭过去了时，就听到祖母又问：“你到底是怎么接触到这种书的？”

明白祖母是要追查到底，公西莹胳膊扭不过大腿，只好老老实实全交代了。

原来她前些日子逛街的时候，看到一个书铺，打算去买点随笔游记打发时间，见到有本书很是畅销，就顺手拿了本，付钱的时候没注意到掌柜欲言又止的神情，等回家一翻，才知道这是讲各种男男女女私会的风月话本，很是开了番眼界。

顶着祖母严厉的目光，公西莹只好接着说：“书在床边右下角的暗格里，就这一本，真的没了。”

荣晟大长公主让穆嬷嬷单独去找出来销毁了。

“还有谁知道这件事？那个书铺的掌柜呢？”

公西莹摇头：“孙女当时带着围帽的，也没报茂国公府的名号，掌柜应当是不清楚孙女身份的。”

荣晟大长公主这才放下心，没好气地点了点她的额头：“倒是记得戴围帽，我还以为你不知道丢脸呢。”

公西莹也没敢躲，好吧，她当时是猜到了那不是本正经书，但没想到会如此刺激。

留意到穆嬷嬷回来时脸色并无异样，应当是没有翻开看，公西莹也放下了心。

此时，一个婆子快步进来，神情急切，连门槛都没看到，差点摔了一跤，却是顾不得这些，嘴里喊道：“大长公主，圣旨来了，公公让您带着二小姐接旨呢！”

公西莹有些忐忑，不由看向荣晟大长公主。

荣晟大长公主吩咐人去把大小姐也一并叫来，拍了拍公西莹的手：“无碍，先和祖母去接旨”。