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64章守礼忠诚

“臣不敢欺君！臣读书颇杂，论文采万万不如同期的几位拔尖者，遑论整个大周，胜琏者如过江之鲫。然则陛下简拔，选臣为状元，故而臣不敢也不能辜负陛下的期待。况且，臣也是有私心的，臣有一些奇思妙想，通过个人努力实现了想法，获得成就感，满足感。如能通过这些奇思妙想获利，臣日后在外为官，免于刮地皮，不失为一桩美事。”

贾琏没有立刻回答，而是先沉默了十几秒，努力平稳呼吸，因为他知道接下来的回答很关键。肯定不能让皇帝等太久，所以，十几秒不长不短，正合适。

太上皇超长待机期间，承辉帝并不得志，皇子期间上过战场，全国各地没少跑的承辉帝，不是那种一直待在京城，不知民间疾苦，不知官僚无耻的皇帝。

贾琏的表现落在承辉帝的眼里，结合他说出来的内容，判定其短暂思索后，决定说真话。

尤其是“刮地皮”三个字，承辉帝觉得很生动。

于是承辉帝笑了笑，随口调侃：“怎么，还没外放就想着刮地皮了？”

贾琏摇头晃脑，唉声叹气道：“臣自幼生活奢侈，不想法子挣点合法的钱，将来为了维持奢侈生活，肯定忍不住做点刮地皮的勾当。”

贾琏拿起一枚子弹看看，又摸出简单到粗暴的游标卡尺量了一下，应该是没问题的。于是让人去取一根做好的枪管来，装上软木往里捅，因为子弹口径略小，空间冗余足够，很轻松的捅了进去。

承辉帝在一旁插话：“尔等勤劳王事，不可不赏，那便……。”话到嘴边，承辉帝才意识到不妥，转头问贾琏：“贾大人，觉得如何？”

承辉帝见状忍不住“噗嗤”笑出声来，淤积在心头的难平之意，随之散了许多。

“嗯，做的不错，等下一组的样品出来，届时该赐官的一定少不了。”当着承辉帝的面，贾琏再次提到了赐官的奖励，这个事情一点毛病都没有，太祖时期定下的规矩。只不过几十年没有执行了。如今，也算是恢复旧制了。

即便是不贪的贾政，每年都能收到地方上各种孝敬，什么冰敬碳敬之类的，五花八门。

贾琏停下不说了，承辉帝已经很清楚了，这要是上了战场，士气直接到底！

“臣只是观政，本不该轻易置喙工部之事，然则耿耿于怀，心意难平，故而壮胆于陛前。规矩流程这一类的事情，臣已经顾不上了。臣读史书，前明关宁铁骑善用三眼铳，此物不善远射，铁骑对冲时糊脸用的，谈不上破甲。此物很快就退出了军事舞台。是关宁铁骑不知道此物的缺点么？非也，实在没有更好的选择了。”

“臣在神机营对比过，一杆十年前造的火绳枪，可连续十次，冷却之后继续射击，毫无问题。一杆新造的火铳，最多打三发，就必须停下，帮忙试射的官兵说，再打一定炸膛。臣让他用绳子绑好，远远的点火击发，实验三次，炸膛一次。”

承辉帝端着茶杯的手捏的紧紧的，努力的平息心情，不让自己失控。

皇帝一开心，没准就乱来，好在承辉帝有几层经验，及时收住了。贾琏的赏赐看着就很合理，尤其是所有参与的工匠的奖励，才是最得人心的。

承辉帝忍不住提起了两江的事情道：“孙阁老在两江，怕是要见血了。”

一支军队，在袁崇焕死后直接跑路，后来听调不听宣，你指望它有多少战斗力？搞笑呢！

扯远了，言归正传。

千万别觉得这些细节不要紧，皇帝喜欢一个人的时候，那一切都不是问题，厌恶一个人的死活，左脚先进门都是取死之道。

深知承辉帝有雄心，贾琏在讲的时候，重点放在了产品质量带来的后果上。

贾琏听了微微皱眉，低声提醒道：“不妥吧，事关工部利益，回头又要闹腾。”

啥意思呢，贾琏都能看到的问题，可见下面藏的问题更多。

承辉帝稍稍停顿：“你写個东西，上呈工部，看他们作何调整再谈。”

“臣初至工坊，见工匠们自带粮食，交于伙房，午餐多为粗粮窝头就咸菜。工匠们干的都是力气活，吃不饱哪来的力气呢？臣不解，遣人私下打听方知，工匠们不是不想吃饱，而是没有更好的选择。工钱从来都只拿三成，余下的发一些乱七八糟的东西。发一些陈杂粮还是好的，有时候发一些旧麻布，碎木炭，还发过草鞋。大多数工匠在外揽私活，干脆逃往的也有。工部官员让工匠为在家做私活的事情很多，手艺精湛的还能挣点，一般的饭都吃不饱。公器私用都是小事，可怕的是生产均需偷工减料，火器炸膛，对于士气打击太大了。”

一句话给承辉帝干失语了，人形图章，太形象了，完全无法反驳。贾赦不贪，但这个人在工部做郎中，真就是一点用都没有。你敢让他去主持修河堤么？

“大人说的子弹，我等已经做出来了，贵人这边请。”能做到工匠头子的很有眼力见。

贾琏果断的双手捂着耳朵：“臣不听，陛下也别说。”

“下官领命！”贾琏很干脆的接下任务，做公家的事情嘛，就要师出有名。

出了工坊之后，承辉帝上了车，贾琏上马跟在车窗前相送。

为首工匠等候在此，见贾琏到，立刻上前，先给首位的承辉帝见礼。

工匠们一阵激动，整齐谢过。

“我等以泥模浇铸得坯，手工简单加工即可得此弹，倒是这软木费了一些手脚去寻找。”

怎么讲呢，只要不耽误正事，也只能由着它去了。

这个事情官面上贾琏没有发表任何意见，因为他不是工部的主官。

“最终的赏赐还要等成品出来，阶段性的赏赐，小组负责人赏银一两，余者每人五百文，中午所有参与者加一个荤菜，二两酒。先这样吧，大头在后面。”

想到这里，承辉帝点点头：“也只能如此了！”说着话锋一转：“令叔在工部为郎中，倒也勤勤恳恳。”（贾政：你竟不肯叫我一声岳父！）

“二叔此人，做个人形图章还是称职的。”贾琏回答的时候，笑的很勉强。

抓质量，抓工匠生活，这个倒是完全没问题的。也算是敲打一下工部的官员们吧。

工匠头子的语气很有意思，带着一点技术工人的炫耀，似乎这点活就不算个事情。