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1章(1 / 1)

项尘搀着庄落,用手去擦他脸上的血,庄落偏过头去,微喘着气说:“我没事,咱们回去吧。”

项尘一手抓着庄落搭在肩上的手,一手环着他的腰说:“好,你靠着我一点。”

两人走到门口,灯是开着的,门是掩上的,项尘明白,这是庄落怕初一跟着跑出来有危险,故意把它关在屋里的。

项尘一手扶着庄落,一手推开门,初一立刻摇着尾巴迎了上来。

“去去去。”

项尘用脚挑开拦在路上的初一,把庄落扶到床上坐下,然后跑去卫生间拧了一个湿毛巾给庄落。

庄落鼻青脸肿,嘴角破了皮,还在往外渗着血。

项尘悔恨道:“早知道这样,我就不该追上去,甲鱼没了就没了有什么大不了,总好过你的腿差点被斩断了,又给我挡了一拳伤成这样,哎,我真该死。”

看着项尘一脸悔不当初的样子,庄落走到卫生间拧了一个毛巾出来,递给项尘:“擦下吧,你脸上也伤的不轻。”

项尘低低嗯了一声,低头擦了一下脸,疼得忍不住啊了一声,但他一想到庄落比他伤的更厉害都没有出声,立刻把嘴闭住了,咬着牙憋住。

两人擦洗完互相上了药,重新躺回床上时已经两点了,庄落关了灯,项尘躺在床上思绪万千,想起黑眼罩铁棍劈下来的一刹那,如果不是庄落赶到,他现在可能已经见阎王去了。

项尘叹了一口气:又欠庄落一条命。

“睡不着?”黑暗中庄落的声音响起。

翻来覆去的项尘啊了一声,说:“有点。”

“项尘。”

庄落突然叫他的名字,项尘惊了一下,“在。”

“谢谢你。”庄落说。

“啊?”项尘心道:该感谢的人貌似是我吧,“你该恨我才是,如果不是我......”

“如果不是你,我的一条腿就没了。”黑暗中庄落偏过头看向项尘。

“......那也是因为我,你才可能没了一条腿,所以,”项尘越说声音越低,“你大可不用感谢我。”

沉默半晌,庄落说:“睡吧,小心别压着脸。”

“嗯,你也是。”项尘想了想说:“晚安。”

四处又沉寂了,就在项尘准备闭上眼睛睡觉时,庄落带着磁性的声音响起:

“晚安,项尘。”

-

第二天两人碰面,左边腮帮子都跟塞了一个包子一样,肿得都变了相。

项尘看着庄落跟吃了个鸡蛋顶在腮边似的,忍不住笑了起来,可是一笑半边脸都扯着疼,只能生生忍住。

为了减少咀嚼带来的剧痛,庄落一日三餐熬的都是米粥,顶多加一点切成碎末的小青菜。

而背英语做题时可苦了项尘,面对着庄落好笑的脸又不能笑,一天下来,就算是憋着不笑,也笑了好几回,导致到晚上时,项尘的脸肿得更厉害了。

项尘一直搞不懂,庄落怎么能忍得住,一天下来,面对着对方这么滑稽的脸,项尘就没见庄落笑过,偶尔顶多轻轻扯一下嘴角,算是最大幅度了。

这段时间过得格外漫长,两人整整吃了五天的米粥,终于在第六天脸上的肿完全消去了。

一个晴朗的下午,不到四点项尘就把当天的数学题全做完了。

庄落在屋里批改作业,项尘搬了一把椅子,坐在门前,拿着一只未制作完的小木狗,用水果刀一点一点雕刻起来,时不时瞅一眼初一,这只小木狗的原型就是初一,只是趴在项尘身边的初一并不知情。

项尘的手指修长而灵活,木头和刀在手里交替转动着,他时不时用嘴吹一下木屑,没一会儿初一的脑袋就雕刻出来了,连小狗伸出的舌头的纹路都刻得惟妙惟肖。

庄落不知何时站在了项尘身后,突然出声:“你以前学过还是?”

项尘回头看了庄落一眼,笑笑说:“我外公曾经也是一个木匠,我从小耳濡目染,自然就会了,不过会的都是一些雕虫小技,你天天摆弄你也会。”

庄落轻轻颔首,静静看着项尘的手和手里雕刻着的小木狗。

出神地看了一会儿后,他回屋从衣柜里取出一根棕色竹笛,走到屋前的另一头,对着傍晚的夕阳吹奏了起来。

笛声悠扬轻快,百转千回,清亮而悠远,连高空飞过的鸟儿都盘旋下来叽叽喳喳跟着伴奏。

屋前的水塘泛起涟漪,初一追赶着一只飞下来的小鸟在岸边奔跑,夕阳柔和的光洒在庄落身上,映在他吹奏的横笛之上,就连笛声也变得温馨起来。

这是项尘第一次觉得,这个不起眼的地方,竟美得像一幅绝美的画。

夕阳慢慢落山,天边只剩晚霞,庄落的笛声渐渐低了,高亢之音不再,曲调变得凄美而婉转,项尘想起以前学过的一篇语文课文:

枯藤老树昏鸦,小桥流水人家,古道西风瘦马。夕阳西下,断肠人在天涯。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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随着时间的推移,初一渐渐地从小奶狗长成了中型犬了,项尘准备在门前靠着窗户的位置给它建一间小狗棚,这样,初一就不会跟他和庄落挤同一间屋子了,也顺带发挥它身为狗的特长,看甲鱼塘。

这天项尘起了个大早背英语,为的是上午能有时间去十里开外的集市买搭建狗棚的材料,顺带拖上庄落,理由是,东西太多,拿不动。

庄落一开始是拒绝的,理由是不喜欢去人多的地方,但耐不住项尘的死缠烂打嘴上抹蜜,最终还是答应了。

从小屋到集市,有近十里路,没有车,两人只能步行。

秋天快接近尾声,田里的庄稼都收得差不多了,裸露出黑褐色的土壤。

秋高气爽,风轻云淡,经过风吹日晒的田间小道平整而泛着瓷白,显得无比干净。

项尘走在前面,庄落远远跟在后面,两人一路没话,但并不显得尴尬,日久的相处,双方都了解了彼此的性格,也习惯了彼此的沉默寡言。

走过一段很长的田间小道,不久后就上了人来人往的水泥路了。项尘和庄落从一开始的一前一后,变成了并肩而行。

没走几步,四处张望的项尘发现自己脚前躺着一张五十元面值的纸币,这是一直以来丑运奇绝的他生平第一次捡钱。

项尘弯腰捡起,这时刚好马路边一个巡逻的民警看过来,项尘和民警的目光相撞,两人距离不到十米。

项尘拿着钱自言自语道:“我也没打算私吞啊,第一次捡钱怎么就感觉被抓现形了一样。”

身旁的庄落开口:“交给前面那个警察吧。”

项尘点头,朝着那个还在盯着他的民警走过去,等项尘走到民警身边,那个民警的视线却随着一个从项尘身边骑着自行车过去的小猴子移走了。

“……”

项尘这才知道,民警一直在看的不是他,而是一只骑自行车的猴儿。

项尘叹了一口气,看了一眼手上的钱,没说什么,把它塞到了民警的裤兜里。

民警觉察到有人摸自己的口袋,回过头敏捷地按住项尘欲要抽回的手,“你干什么?”

项尘吓一跳,这时庄落走过来问项尘:“怎么回事?”

项尘非常无辜地说:“警察叔叔,我在路上捡到了五十块钱,本来打算交到你手里的,但是见你正忙着盯那只猴儿,寻思着反正都是要交给你的,就直接塞你兜里了,不信你自己摸摸。”

民警不相信地摸了摸自己的裤子口袋,还真摸出一张五十块钱的纸币,他愣了一下,放开项尘的手说:“拾金不昧值得表扬,但是这种上交的方式不提倡,不知情的还以为我私吞了。”

项尘憋着笑看向庄落,庄落摇了摇头。

民警微笑着说:“没事了,你可以走了,我替失主感谢你。”

项尘说:“应该的,不好意思啊,因为我第一次捡钱,有点激动。”

民警朝项尘敬了一个军礼,项尘第一次被敬礼,一时慌了神不知道该用哪只手还礼,最后手忙脚乱地敬了一个不标准的队礼。

两人走到集市,集市的店面都是古旧的棚子搭在门口,棚子上布满了灰尘,棚子底下摆了各种各样的商品,棚子里面人来人往,非常热闹。

项尘和庄落目标很明显,直接奔着木材铺子找,最后终于在一个不太起眼的角落找到了。

木材铺子的老板是一个六十多岁的老太太,和蔼可亲,她笑眯眯的看着项尘和庄落说:“这俩小伙子真俊!尤其是后面这位,做什么的呀?可有婚嫁?我孙女也和你差不多大。”

项尘瞥见庄落难堪地低着头不说话,于是对老太太说:“他就一修脚的师傅,天天给人修脚,脚气挺严重,就是手气不太好,至今未娶得上媳妇儿。”

老太太立刻不作声了,项尘能感觉到背后有两束寒光刺过来。

项尘买了一包木材、一包钉子、一个锤子和一些防水布。

也不知道是不是木材铺老板开了个头,一路上项尘都听见有声音说“这俩小伙子真俊”之类的话,尤其是庄落,路上的年轻女孩子看见他都挪不动道儿了,两眼直勾勾地盯着庄落看,眼珠子都要掉下来了。

项尘忍不住跟她们一起瞅庄落,庄落今天穿的跟平时差不多,白色T恤加黑色外套,深蓝色牛仔裤配白球鞋,刘海搭在眉间,眼眸低垂,气质清冷而高贵,全身崭新得一尘不染,这样得体的穿着加上皮肤白净,个子又高,可不是很帅。

前面一个渔夫摆着两筐小黄鱼在路边卖,项尘问渔夫多少钱一斤,渔夫说:“便宜卖,十块钱三斤,都是刚从河里捞上来的,保证新鲜,两位帅哥要多少?”

项尘看向庄落,庄落说:“你决定吧。”

项尘笑着说:“那就来三斤。”

“好嘞!”

渔夫用框里的瓢舀了三瓢到秤上,称了三斤给项尘,然后又附送了两条。

两人沿着集市逛了近两个小时,又买了一些蔬菜和日用品,两只手都提得满满的。

项尘和庄落一路上走走停停一路玩笑着走回了小屋,这时太阳已经偏西了,不过两人并不觉得累,项尘边拿钥匙开门边和庄落开着玩笑:“你听没听说过网上有这么一句话形容鱼的,说,‘北冥有鱼,其名为鲲,鲲之大,一锅炖不下’,哈哈哈哈,相比之下,我们买的小黄鱼比那鲲娇小多了。”

项尘说着推开了门,刚进门,笑容立刻在脸上定格了。

项尘一眼看见,初一在庄落的床中央,拉了一坨屎……

反应过来的项尘想转身捂住庄落的眼睛,可是庄落这时已经一只脚踏进门了,正抬眼看向屋内……