暖阳破开阴翳，驱散黑暗，阳光透过窗户洒进室内，楠兮薄薄的眼皮下眼珠子不停转动，梦中的窒息感让他惊醒。
楠兮猛然睁开眼，脖子上冰冷的触感吸引他的注意，他伸手一抹，鳞片的触感冻得他一哆嗦。
温灼睡着睡着竟然盘到他脖子上去了，他的头贴着楠兮的脸，还能听到他发出的细微呼噜声。
楠兮一圈圈解下温灼，轻柔放在枕头上，下床去洗漱间洗漱。
镜中的少年满脸疲惫，眉眼没精神耸拉着。他舀起一捧水洒在脸上，睫毛长挂着几颗水珠。楠兮正在刷牙时温灼从背后一把抱住他，头搁在他颈窝中，这条龙显然还没完全清醒，眼睛还是半眯着。
楠兮推了推他的脑袋，边擦脸边问他心心念念的问题，“温灼。”
温灼鼻音很重，“嗯~”
“我不是人类，对吗？”楠兮直入主题。
温灼头也没抬，头埋得更深，依然是困倦地“嗯”了声。
楠兮内心异常平静，反而有种悬在心口的大石落下后的轻松，“那你知道我是什么……物种吗？”
温灼罕见一愣，抬头，“物种？我们还分物种？不是，你连自己是什么都不知道？！”
这下换楠兮懵逼了，“不，不知道啊。”
温灼终于意识到问题的严重性，楠兮平时的表现和人类异常相像，压根不像凶狠易怒的异种，活像个只会软糯糯撒娇的小猫崽，毫无杀伤性。
他原本只是觉得这是幼崽天性，毕竟他没养过幼崽，对幼小的异种并无了解。但转念一想，雪球和汤圆在幼崽期就表现出极大的杀伤力，这和楠兮不符。
温灼掂量说道：“你，不会一直觉得你是个人类吧？”
在他惊诧的目光下，楠兮点头。
温灼瞌睡都被吓没了，他一头长发杂乱竖着，控制不住在逼仄的洗手间里踱步，等到终于冷静下来，他站在楠兮面前。
双手盖在他的肩膀上，低下头和楠兮的视线齐平，眼神心疼，“没事，不就是知我认知不清嘛，多大的事啊，以后我就是你爸爸了，我教你。”
楠兮满腔的感动瞬间消失的一干二净，他就知道这条龙的靠谱和不靠谱是随机出现的，指望他全凭运气。
他冷漠转身，温灼连忙绕到他身前好说歹说才勉强将他哄好。
然而事实证明，温灼这个时候还是很靠谱，异种应该有的常识都交给了楠兮。
“天生的异种，比如我，是没有固定形态的。一般在出身后受到周身环境影响选择初始形态，我变成龙的主要原因是当时遍地是龙，我只是随大流而已。”
“我还可以变成你想要的任一物种。”
温灼目光灼灼看着楠兮，陡然身形一边，一只柔软的小兔子出现在楠兮脚边，楠兮眸光一亮，蹲下将兔子抱起。
未等他手碰到小兔子软乎乎的身体，小兔子身形拉长，长出人的四肢，四肢上覆盖这一层肌肉，还顶着兔子头。
楠兮：“！！！”
他心脏骤停，立刻收回手，别开视线，深怕再看一眼这辈子对兔子都会有心理阴影。
温灼用确切的行动展示了异种的变换能力，无数奇奇怪怪的东西都在楠兮面前走了一圈，他从原本的惊讶变成后来的古井无波。
楠兮：“那我的能力是什么？”
温灼耸肩，他的手点了点楠兮的脑袋，“那我就不知道了，这需要问你自己。”
他具有的能力……
楠兮记起他那吸收人生命力的能力，以及别人骂他的话，喃喃自语，“原来我真是个讨命鬼？”
温灼：“？”
两人在楼上磨蹭了好一会儿，雪球实在等不及嘭嘭嘭敲他们房门。
一楼客厅，雪球和夏季因为名字结识，起因是对方都以为彼此的名字是小名，一问，相顾沉默，可谓是执手相看泪眼，无语凝噎。
同是天涯敷衍名字，谁也不笑谁。
雪球不再对夏季剑拔弩张，楠兮对他们友好相处十分满意。
他已经确定要跟着夏季回华南基地，先问夏季的打算，夏季说他们必须完成任务才能离开。
夏季自信满满，“我的任务是去这里的研究所拿到实验体01的实验报告，放心，会很快的。”
楠兮下意识看了温灼一眼，神色微妙。他不忍心打击夏季的激情，这孩子显然没意识到危险所在。
溪城研究所可是这世界最强的辐射源之一，且里面还剩下哪些实验体还未知，危险只大不少。
看来给他派任务的人真的想让着傻小子死，楠兮主动表示，“我跟你一起去。”
“我是这儿的本地人，对这里的地形还有建筑都清楚，还有，你知道研究所在哪儿吗？”
夏季推迟的话咽了回去，难堪挠挠脸，“这……我不知道。”
楠兮叹息，“还是我们一起吧。”
今人意外的是，雪球这次死活不愿意去研究所，只是说想待在家里。他喜怒都表现在外，楠兮察觉到他眼神里的害怕还有挣扎，本来想找他聊聊，雪球主动来找他了
他拉着楠兮到空房间里，温灼扫了他们一样，罕见没有多说。
房门被关上，雪球兀自站着，一言不发。
“雪球，你知道谁在研究所，对吗？”楠兮何其了解他，温柔揉了揉他雪白的头发，“如果太为难的话可以不说。”
雪球抿了抿唇，沉默片刻，他陡然抱住楠兮的腰，像小时候那样将头埋在楠兮怀中，似乎那样就可以逃避他不想面对的一切。
“楠兮。”雪球闷闷叫了他一声。
“嗯。”楠兮手放在他的后脑勺上，“我在呢。”
“蜃儿在研究所。”雪球放轻声音，他抬头，那双明亮的眼睛看着楠兮，“你能不能……”
他倏然停住。
“说吧，你想让我做什么？”楠兮看出他的纠结，如同一个会宠坏孩子的父亲，“只要你说，我都会尽力做到。”
雪球嘴唇蠕动，最后只是摇摇头，什么都没说。楠兮按压下心中的疑惑，和他告别后出发前往了研究所。
华北第一研究所在城郊的人工林深处的蓝顶小屋中，楠兮身处密林之中，脚底踩着蓬松落叶，头上是透过树叶罅隙照射下来的阳光。
这条路他走过许多次，恍惚间似乎能碰到赶来的同事，他们会笑着和他打招呼，“嗨！楠兮你吃饭了吗？我多买了些，送你。”
楠兮刚开始没有吃早饭的习惯，刚开始是没钱，后来习惯了。同事给他东西也是好心，楠兮却不习惯得人好处，自己每天上班前都会买个包子拿在手上，以此推迟别人的早餐。
这个地方承载了楠兮的许多，他的开心、难过、酸涩……都在研究所中。
温灼对这个地方没有表现出格外的情愫，他表情淡淡，百无聊赖，要不是有夏季和白梧凌这两个小鬼在，他铁定早就钻到楠兮口袋里睡觉去了。
夏季警戒四周随时会出现的危险，一手拉着白梧凌。一路走来安全得虚假，仿佛这里是末日来临前的宁静世界。
蓝顶小屋很快出现在视线中，小屋保存得十分完整，除了墙壁上沾染的血迹，毫无异样。
楠兮率先走到门前，曲起手指在门上敲了三下，微型虹膜扫描仪从门沿探出。
“叮——A级研究员楠兮，欢迎进入华北第一研究所。”
门应声而开。
夏季离得近，听得清清楚楚，他顿时如遭雷劈。华北第一研究所被称为二代人类的诞生摇篮，地处A01华南地区。
背得滚瓜烂熟的知识回响在脑海里，夏季宛若灵魂出窍，脑袋嗡嗡响，白梧凌牵着他进入小屋也没有反应。
直到地面凹陷下沉，夏季才恍然惊醒，他绕过温灼一把抓住楠兮的手，大喊：“停下！这里不能去！这是华北第一研究所，这下面都是异种！我们会死的！”
楠兮平静注视他，“我知道。”
夏季胸膛剧烈起伏，眼睛充满惊愕，声音禁不住颤抖，“A级研究员楠兮，可是……可是你不是已经死了吗？”
“你，真的是人吗？”
夏季运作缓慢的脑袋开始运转，楠兮这个名字他在华北基地疗养院听过，他去探望齐爷爷时，奶奶正在和他谈话，其中就有提到楠兮这个名字。
——楠兮已经死了七十年了，齐付曲，这是你不得不承认的事实。而且，他根本不是人不是吗？你别告诉我你爱上了一个异种！
夏季曾经还为得到这个秘密兴奋不已，可如今只剩下惊恐。
温灼一只手搭在楠兮肩膀上，戏谑看着这个被吓得脸色苍白的小鬼，“所以呢小鬼，要开始你哭着喊爸爸的表演了吗？”
楠兮淡然看他的反应。
夏季站在他们面前平白矮了一头，眼见地，他身上的气势越来越弱，最后宛如受了欺负的小孩，只会用提高的音量发泄不满。
他委屈巴巴的声音回荡在电梯中，色厉内荏，“明明就是你们骗我，那我对你们生气有错吗？我还以为你们一家是好人，哪知道我这是掉怪物窝了……我就是要吼你们！不是，唉唉唉！你不会要打我吧？！”
夏季见温灼面无表情朝他走过来，心快跳出嗓子眼，往角落里缩，下意识用朝楠兮求救，“他要打我！”
温灼一把扒开他，原来是已经到了研究所一层，温灼也只是按下开门按钮，门缓缓打开，温灼没头没脑说了句，“准备好了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