气氛凝固，楠兮脸色适当露出羞涩，似乎是很在意别人认错他和温灼的感情，他索性低下头。

楠兮怀揣心事走进厨房，转身前看了温灼一眼，温灼眼中的复杂的情绪让他眉头一挑，无声勾了勾唇角。

后者对上他的视线，立刻收敛神色，宛若什么都没发生一样，给了他一个灿烂的微笑。

温灼在楠兮说出他们只是朋友这番话后，心脏仿佛空了一块，说不上是失望还是委屈。他定定看着楠兮，看出他眼中的纠结和掺杂的茫然，心中又自嘲一笑。

他真是疯了才会对一个毛都没长齐的幼崽发脾气，这孩子估计连喜欢是什么都不知道吧。

没事，反正他有时间，总能等到他开窍的时候。

“雪球找回的肉很难切，我来帮你。”他起身首先进入厨房，楠兮与他擦身而过，目光幽深看着他的背影。

他让夏季和白梧凌自便，跟在温灼后面去了厨房。

雪球找回来的肉满满当当全放在水槽里，肉的质感看起来像是猪肉，他伸手戳了一下，比猪肉硬，像块石头。

白皙的指头沾上血迹。

“这是变异后的野猪。”温灼拉过楠兮沾染上血迹的手指，放在水龙头下冲洗，声音低沉醇厚，“为了抵抗天敌和恶劣的环境，它的肉变得让人难以下口。你别用刀，小心伤到自己。”

指尖上是水流冲洗的冰冷感觉，从楠兮这个角度正好可以见到温灼完美俊俏的侧脸，他表情认真，和刚才那个嬉皮笑脸捉弄雪球的恶劣人士判若两人。

一缕长发挣脱发带的束缚垂在温灼脸庞，楠兮顺手将头发绕到他耳后。

楠兮柔软的指尖划过温灼的侧脸，温灼呼吸一顿，随后专注看着他，“你觉得我们是朋友？”

楠兮迟疑了一秒，点头。

突然，温灼伸头凑了过来，楠兮只感觉脸颊被什么温热柔软的东西碰了碰——是温灼的嘴唇。

楠兮屏住呼吸，他定定看着温灼。

温灼的眼睛向竖瞳转向，声音低沉沙哑，“朋友之间会做这个？”

他像是伊甸园中诱导亚当夏娃的蛇，一步步让猎物走进设下的圈套中。

楠兮认真思考了几秒，带着羞赧说道：“……我不知道，我没有朋友，你是第一个。”

第一个，不管是什么加上这个词都会显得意义不同。

温灼没想到楠兮会给出这样的回答，他愣了一下，然后低声笑出了声，似乎非常开心。

楠兮脸红了，同时又有些恼怒，“你在笑话我吗？”

“没有，就是……你怎么那么可爱啊。”温灼赶紧否认，看着楠兮气鼓鼓的脸，直接将想法付诸实际，上手揉了揉他的脸。

嗯，软软的，和人类做的果冻很像。

他在摸楠兮的脸之前将手上的水都擦拭干净，楠兮任由他揉了一会儿，结果他发现这条龙没完没了，才动手拍掉他的爪子。

他看着这条傻乐的龙，心中说了句，你也很可爱。

等到晚上吃晚饭时，雪球惊异发现温灼和楠兮之间好像有什么不一样了。具体表现在温灼的占有欲毫无忌惮表现了出来。

不仅吃个饭也要紧紧挨着对方，楠兮有时给雪球夹菜，温灼就会可怜巴巴看着楠兮，用甜腻到掉牙的声音耍赖，“为什么只给他？我也要。楠兮，我也要嘛。”

楠兮无奈，只能给他也夹了一筷子菜。

雪球：“……”

这顿饭不吃也罢。

当然，雪球几十年的苦日子在这一天宣告终结，且这还是楠兮亲手做的饭，他选择闷头大吃。

由于食材有限，楠兮只做了四五个菜，其中大部分是野猪肉，肉还是温灼用他那高达上千度的龙焰烤的。

只能说温灼不愧是玩火的高手，对温度的掌控堪称精准，肉被烤得外焦里嫩，汁水直冒，撒上胡椒孜然，味道鲜美。

夏季也吃得赞不绝口，他自己吃也不忘记给白梧凌夹菜。白梧凌会给他一个内敛的微笑。

恰巧看见这一幕的雪球：“……”

五个人里中终归有一个是多余的，很不幸，他就是那个。

这个时候，他无比思念他的双胞胎妹妹。

“你们要不要跟我回华南基地啊？”夏季吃着吃着想起这件事，诚挚说道，“这外面终归不如基地安全，基地里的东西一应俱全，而且人类毕竟是群居动物嘛，大家都在一起起码不会寂寞。

“我爸是基地负责人，我有办法让你们进去，也算是报答你们的恩情。”

面对夏季的提议，楠兮下意识看向温灼。

温灼接受到楠的目光，像是知晓他在担忧什么，【放心，你去哪我都会陪你。】

雪球也看过来，【我也要去，我要去找汤圆。】

夏季听到他们的讨论，一锤定音，“行啊，你们一起去呗。放心，华南基地很大的，不会因为你们几个人就垮了。”

楠兮、温灼、雪球：“……”

夏季莫名其妙被来了个注目礼，眨眨眼，“不是，你们怎么这个表情看着我？怪可怕的。”

雪球反应激烈，腾地跳起双手撑住桌面，“你能听到我们说话？！”

“肯定啊，我年纪轻轻又不耳背。”夏季往怕怕地白梧凌方向倾斜，“……有什么问题吗？”

楠兮和温灼对视一眼，都看到对方眼中的探究。

他们随便寻个理由糊弄了夏季，夏季这人也好糊弄，这件事就这样过去了。除了楠兮的关注全放在了夏季身上。

据楠兮了解，这种交流只有异种之间能够听到，楠兮也早就怀疑他不是人，也没太大惊讶。

至于夏季，他扫视夏季，黑发黑眸，还有无害的气息，无不表明他就是一个普普通通的人类，可他为何能听到他们的交流？

楠兮属于科研人员的科研精神被激发，看夏季的眼神越来越炙热。

于是，楠兮眼睛一眨不眨盯着夏季，温灼的眼睛一眨不眨注视楠兮，最后温灼实在忍不了了啪的一声拍下筷子，楠兮已经看这个人180秒了！

即使这样，楠兮依旧聚精会神盯着夏季。

温灼：“你吃好了吗？”

楠兮心不在焉点头，嘴里还含着筷子。

“雪球，记得洗碗。”温灼留下这句话，扯着楠兮的手上楼了。

留下三个小的面面相觑。

房间中，楠兮坐在床上，手摩挲下巴，“这夏季是什么情况？”

温灼靠在窗边的书桌上，手撑桌面，姿态懒散。“两种，混血或者实验品。”

楠兮觉得哪种都不是，夏季说过他爸爸和父亲都是基地的人，且位居高层。

人类怎么可能会放心让一个异种坐到这个位置？其次，成为实验品的过程太多痛苦，没有父母愿意让孩子受这个苦，所以楠兮认为实验品这个可能也能排除。

楠兮将他的想法告诉温灼。

温灼没有发表意见，反而问了楠兮另一个问题：“你真的很想知道？”

一听这话，楠兮就知道有戏，“嗯嗯，你快告诉我。”

“你还记得03和04吗？”温灼说出另外两个实验体。

楠兮自然记得，他想到一种可能，呼吸加快，“你的意思是夏季是他们的孩子？可是他们不是已经死了吗，年龄也对不上……”

“不，04死了，但03可没有。他们有个孩子，04之所以会死完全是因为他肚子里的孩子。”

温灼用淡淡的语调说出这段楠兮的认知相悖的往事。

“孩子在04异变之前转变成了进化体，开始吞噬母体，这也是为何04的身体急剧恶化。”

“04死后汤圆去把孩子抱回来了，我看了眼，那孩子是完全进化，和我们一般无二。但很可惜，孩子最后被李铭雅骗走了。”

房间陷入无休止的沉默。

楠兮双手交叉用力握在一起，眼神恍惚，他之所以认识04，是因为汤圆是研究所指派给04的感染源。

04之前是很有名的舞蹈家，他的古典舞让人沉醉。楠兮曾经去接汤圆时见过对方教汤圆跳舞，研究所的日子无聊乏味，但他脸上的笑容从未消失。

一个起跳，弯腰，抬腿都充满动作的美，那样自信耀眼，仿佛阳光都在亲近他，连楠兮这对艺术毫无了解的人都由衷觉得他跳得十分好看，那种动人心魄的好看。

可在他请假几天交完论文回来后，那个人就没了，罪名是企图逃离研究所传播污染源，就地处决。

温灼并没有明说，但楠兮知道，最大的可能性是夏季的其中一个爸爸是04的孩子，那个被夺走的完全进化体。

也难怪在他第一眼见到夏季时就觉得眼熟。

天色已晚，楠兮先下去了一趟给夏季还有白梧凌准备睡的地方。他带着他们到雪球的隔壁房间，给他们整理好床铺，最后深深看了眼夏季才离开。

楠兮回房间呆坐了一会儿，花了好长一段时间才接受这个事实，他突然问道：“汤圆是不是去找那个孩子去了？”

温灼已经重新变成小龙，在床上占据了一席之地，小脑袋点了点，“可能吧，她跟那两口子的关系挺好的，孩子被骗走汤团估计挺自责的。”

“唉。”楠兮重重叹了口气。

他怀揣心事洗漱睡觉，躺在床上，侧目见到窗外影影绰绰的月亮，他只觉内心无比凄凉。

他曾经以为能习惯死亡，但见到死亡后的新生时，又觉得难受。若是04能活到现在，他见到这个生命的延续会是什么感受……

温灼盘成一小团睡在他枕头边，楠兮翻了个身，一伸手就能碰到他。

在床头柜上躺着另一条小白蛇，楠兮借着月光的光辉看着他们，沉重的情绪也逐渐散去，困意涌了上来。

哦，下次得问问温灼他到底是什么。他睡着之前如此想。