有天快下班的时候，曲项在办公室里摸鱼，忽然接到一个电话。
他那时一边吃烤鱿鱼一边刷剧，连手机屏幕都没看，就拎起电话，用他粗犷的声音“喂”了一声。
电话的那边片刻沉默。
“曲项呢？”声音低沉，带着不悦。曲项登时打了个激灵。
这人不是别人，正是曲项的男朋友项天河——陆水口中那个有钱的“私募大佬”。
曲项认识项天河，已经有五六年时间，正式在一起是两年前的事。按说也到该见家长的阶段了，但项天河工作忙，一直没进展。
曲项接到项天河的电话，喜不自胜。
“啊天河，你回上海了吗？我——”曲项说到这，突然住了口。
紧接着他意识到一个问题，就是自己穿成了项天歌，他的声音是个男人的声音。
果然，那边的男人明显声音中透着愠怒，“你是谁？曲项的手机怎么在你手上——她人呢？”
曲项傻了一会，赶紧说：“你等等。”
扔下鱿鱼串飞奔到外间，一把抓起项天歌，在众目睽睽中将她拉进了自己的办公室。
“我男朋友。”曲项对项天歌小声说，“你帮我接一下电话。什么都不用说，不管他提什么，你只要答应就可以了。”
项天歌一脸莫名其妙，但还算配合，接过手机“喂”了一声。
项天河：“曲项？”
项天歌：“有屁快放。”
曲项一把掐住项天歌的屁股。
项天河：“刚才的男人是谁？”
项天歌：“关你屁事……嗷！”
曲项抓住项天歌的屁股用力一拧，害得她叫了一声。
项天河对“曲项”的态度，显然十分诧异，“你怎么了？生气了？”
项天歌：“老子忙着呢，能不能有事说事，别磨磨叽叽……”
曲项堵住项天歌的嘴。
项天河：“我这周五回上海。晚上九点到浦东机场。”
曲项拼命点头，用口型示意她说好。项天歌毫无反应。
项天河又忍不住问，“刚才接电话的，到底是谁？”
项天歌看了曲项一眼，“我老板。”
项天河：“你的手机，为什么会在老板那里……”
项天歌本来木着一张脸，听到这句问话，突然嘴角一勾，笑着说：“哦，你猜呀……”说完挂了电话。
曲项急疯了。但是眼下的情况，他又没办法打电话解释。只好不停地给项天河发微信。
“呜呜天河你听我解释【委屈】我工作不小心把手机落在我老板的办公室了【大哭】【大哭】周五晚上没问题【微笑】我会去接机场接你的！！把航班号发过来吧【么么哒】”
曲项发完微信。项天河果然发了航班号过来。
曲项放了心，又看项天歌，“周五晚上，你要去接我男朋友啊。”
项天歌在旁边冷冷看着，“周五晚上有直播，你忘了？”
“直播没问题。七点开始八点肯定结束。你先去机场。我一下播就赶去跟你会合。”
“我有饭局。”
“你就算有饭局，你现在这个样子能去见谁？”
“那我也不去。”
曲项好说歹说，项天歌就是不听。曲项气得够呛，“好呀，有种你别去。”
*
张红为了这场直播，连着加了一周的班。
除了跟各个平台沟通协商推荐位，张红还准备了大段讲稿，让曲项提前准备。
“最近市场行情不好，评论区情绪不好是正常的。所以上来我们要先安抚一下投资者情绪，给他们讲市场波动是正常的，未来是向好的……”
张红说着把准备好的材料一沓沓给曲项看。
“前半部分讲市场，要给大家解释一下最近半导体板块波动剧烈的原因，包括国际国内的局势，以及科技板块的政策利好。
“中间部分，跟以前一样，要给大家讲投资常识，比如说要拿得住放得久，长期持有等待风来。
“最后呢，要告诉大家，道路是曲折的，未来是光明的。可以给大家讲，现在居民储蓄途径少，房价逐步稳定，定期理财利率不断降低，股票型基金会是居民理财的重要方式，未来一定会有更多的钱进入股市，所以说，中国股市长期向好，暂时的波动只是历史进程中的小小浪花……”
曲项听得一个脑袋两个大，“这些讲稿，我到时候能拿着读吗？”
张红答：“当然不行！以前不都是脱稿讲的吗？就照以前的来就可以。”
周五晚正式开播。
直播同时在五个平台进行。其中包括支付宝，还有金戈自有的APP。
金戈成长是一支网红渣男基金，每次直播除了真正持有的基民，还能引来一群看热闹不嫌事大的群众。
六点半，离直播正式开始还有半小时，直播间已经聚集了十多万观众。这些观众集体发弹幕占领公屏。
“金戈基垃圾中的战斗基”
“狗熊还我血汗钱”
“熊经理什么时候下台”
“金戈基金坑蒙拐骗，天理不容欠债还钱！”
满屏密密麻麻，全是这样的话。
曲项看得就很痛快啊。要不是张红盯着，他肯定冲上去给自己刷一发“狗熊还钱”。
而项天歌依然不配合。直到开播之前，曲项跟项天歌还在微信上拉锯。
曲项好说歹说，哭泣跪求的表情发了一大串，项天歌压根不理他。
曲项冷笑，好，你等着。
直播正式开始，张红是主持人。
张红穿着一身正式的蓝色套装，显得职业而干练。
“各位投资者，大家晚上好！欢迎大家来到金戈科技成长混合的直播间！今天来到我们直播间的，是金戈科技成长混合的基金经理项天歌先生……来，大家在公屏上刷一波欢迎。”
直播间人数已达到二十万。公屏上汹涌出了一大波“狗熊去死”、“狗熊吃屎”、“狗熊还钱”。
张红十分尴尬，关掉弹幕继续说：“好的，谢谢大家如此热情。那今天我们的直播分为两个环节，前半部分，项天歌经理会给大家介绍一下市场动向，包括半导体板块近期波动的原因；后半部分项经理会回答大家关心的问题。大家可以在评论区提问。我们给大家准备了丰富的福利！……
“好，那么我们现在进入第一个环节。有请项天歌经理，来给我们介绍一下市场的最新情况。下面我把镜头切给项经理。”
直播屏幕上出现了项天歌那张帅到爆表，但是伤痕累累的脸。
张红说：“好的，欢迎项经理。那先请您给大家讲一讲，最近为什么半导体板块会出现回调。”
曲项十分僵直地坐在屏幕前。张红以为老板有些紧张，便把准备好的讲稿推过去，用口型提醒他说：“这一部分。”
但是曲项压根不理她。
曲项缓缓开口，“为什么金戈科技成长混合，会出现那么大的净值回撤？原因就是……”
曲项一面说，一面将摄像头推远了。紧接着他站起身，挪开了身后的皮椅，自己站到了桌前。
然后，二十多万名网友，共同见证了这历史性的一幕——
“项天歌”经理扑通一声跪倒在地，一边扇自己耳光，一边哭天抢地地说：“因为我是一个垃圾的基金经理，我基金从业只有两年，大部分时间都不搞研究，闭着眼瞎买半导体股票。我根本不晓得怎么炒股，我不懂得调仓也不会减仓。半导体就是个扶不起的阿斗，里面一堆垃圾股，但是我全仓买进半导体，抱着一堆垃圾死守不放。上礼拜我在家门口被人打了。打得好！就该打！是我欺骗了大家的感情，是我对不起各位，对不起各位的家人，我在这里给你们磕头谢罪……”
张红坐在旁边整个人都呆掉了。
因为眼前的画面过于诡异，屏幕前的基民们一时间都忘了发弹幕。公屏上忽然之间非常清静，就见“项天歌”经理在那里砰砰砰地磕着头。
两分钟后，直播间的大门被人敲响。没人开门。接着，有人一脚踹了进来。
张红半天都没反应过来。
只见“曲项”大踏步走进门来，一巴掌拍飞了摄像头，接着一把抓住了“项天歌”的衣领破口大骂：“臭娘们！！你找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