若不是人已经不在了,他又要开骂。
信中字字如血,某些刻意封存的记忆,无可奈何地重现,沈薇在那个笑脸旁像刺刀一般逼问:“三少爷,你一定对他恨之入骨吧?”
他不想再看,把信收回去,稍许沉寂后,火气都随着这封信无奈地散了。
“其实在这里,的确比回去好得多,起码是光明正大体体面面的。”他揉揉鼻子,起身,“行吧,我还有公事,不能久留了。”
“再见。”孟庭安低眉顺眼地点头。
“再什么见,还不知道能不能再见到了呢,回头想见你,我也去孟家拜牌位得了。”他嘟囔着,觉得对方的语气平淡的让他想揍人。
可是他能说什么呢,不是他把人送到这儿来的吗?
当初送来的时候,把所有属于他的记忆一并归还,不是就已经打定了主意再也不见吗?
所以这一次相见,已经是眷顾了。
他来的时候惴惴不安,一直记得多年前一别,这个人曾说过,死生不复相见,
数年后他跨越千山万水,就只是想来看一看,一路上他都在想,要是这个人还记仇,他就暗暗地看看,不叫他知道。
可是,相逢一笑,让他得意忘形了,竟然想千方百计的把人带回去,以至于差一点忘记,他们之间原本应该“恨之入骨”的。
即便没有这层“恨之入骨”,中间还隔着一个人呢。
他喉咙有点哽塞,想一笑了之,又生怕此生有憾,还是停了脚步,回头问:“除了再见,对我还有别的话吗?”
孟庭安摇摇头:“没有了。”
“哦,那我问你一件事儿。”这答案在意料之中,他没怎么期待,也就没什么失望。
“何事?”
“你知道吗,你的《烟雨图》收在朝廷的园子里了。”
“嗯,现在知道了。”
“暮雨沉舟亦自横,身居万仞心什么,最后两个字是什么?”他问。
孟庭安的目光流转,从他身上绕过去:“忘记了。”
“忘记了?”
他不大相信,可是也不必再问。
他往外走,开始说客套话:“你不用担心家里人,我不是在跟前吗,你二哥现在做事居然很靠谱了,把孟家瓷绘做到了顶端,果然成家了就是不一样,你四妹一直稳妥,更不用操心,你母亲原先精神不大好,后来跟姜雅容吵吵闹闹的,反倒是好了,如今家里有了承儿,她就更精神了。”
他说了一圈,没意识到漏掉了一个人。
身后之人给他补上了:“若有机会,还是请顾小姐另觅良缘,此事劳烦程公子上心了。”
他眉头一皱,赫然回首:“你不会是要将她托给我吧?”
“那倒不必,她有自己选择的权利。”
“呵呵。”他放松下来,“吓我一跳。”
同时在心中暗叹:若是她肯另觅良缘,又哪里会有今日这诸多为难?
这话他没说,他人已经走出了办公室,可是在窗边又站住了,深吸了口气,使劲浑身解数,又问:“真不回啊?”
里面的人诧异了一下,坚定地摇摇头。
可他不走。
孟庭安看看他,忽问道:“承儿的全名是叫孟君承吗?”
“对啊,你怎么知道?”他站在窗边答。承儿全名孟家没对外公布,也就他这经常走动的人清楚,沈薇也好,翁绒绒也好,应该都不会知晓的。
孟庭安隔着窗子,向他道:“展欢一世思,君承百代安。”他垂眸,“先父留下的话。”
“行,明白了。”程逸珩终是无奈地妥协了,朝里笑了笑,艰难地吐出三个字,“我走了。”
他走过窗棂,没敢看窗内人最后的目光,他将眼里的光景一一经过又错过,再一次无可奈何地远离。
谁知道这一次远离,是不是就是永远了。
这位孟家真正的继承人,落在异国他乡,魂牵梦萦的故土隔着山高水长与爱恨情仇,让他有心无力。
暮雨沉舟亦自横,身居万仞心愿随。
如今,却只能是心成灰了。
程逸珩回到浔城,直奔了柳家去找翁绒绒,把翁绒绒差点吓出了病,可他没有任何理由去找人家麻烦,他在柳家众目睽睽之下转了一转,最后单拉了翁绒绒,朝她作着揖说:“您可行行好吧,不好的事情不要告诉他行吗,往后的信,你都给我过目一下可以吗?”
翁绒绒不解:“原来你也知道三少爷的事儿啊,那要不……往后你来给他写信?”
“我……我不写,你写,但要按照我的意思来写。”
翁绒绒白了他一眼。
看他架起了官威,她撅噘嘴,妥协:“知道啦。”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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