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的确是姑娘写的。”孟庭安抬手,将钥匙抛过来,“你可以打开看。”
程逸珩接住钥匙,低头笑:“我能看?”
“不是情书,是家书。”对面的人眼眸有些暗。
“家书?”程逸珩开抽屉的手顿了顿,有点紧张,“孟家有人知道你还活着?”
“没有。”庭安摇摇头,“都是沈薇沈小姐写的,我请她帮我留意一下家人。”他将遇见沈薇的情况简单说了说。
话说完,那边程逸珩已经打开了抽屉,翻着里面一沓整齐的信纸,惊异道:“她给你写了不少啊。”
“嗯。”庭安从刚才进门时放下的书本里又取出一个信封,“这儿还有一封,今天刚到的,第十二封。”
家书十二载,离思却还要长。
庭安边拆手中的信封,边道,“那里面的,你都可以看。”
“只留意家人,又没其他人什么事,有何可看的?”程逸珩如是说,还是顺手拿了最上面的一封。
忽听对面的人道:“不行,第一封不能看。”
他的手便停下,从下面抽出了第二封。
对面静默了一会儿,好似才想起什么,连忙又道:“第二封也不行……”
话音未落,程逸珩已经将信纸摊开在手里了。
对面的人叹了口气,只好作罢。
程逸珩盯着信纸,扫了几眼后,慢慢拧紧了眉头:“‘该死的程逸珩竟然没死’,还扫兴?”
他咬着牙抬头:“这位沈小姐跟我有什么深仇大恨,居然在你面前咒我,我见都没见过她几次,也就是那时候在瓷艺社……”
他的话语戛然而止,贺楚书浑身是血的模样赫然重现在眼前。
他摇摇头,看眼前人停了手上的动作,盯着他。
他将嘴角用力勾了勾,道:“她为什么会提起我,你向她问我的消息是吗?”
孟庭安捏着手中还没拆开的信,转过身,缓缓道:“我没问,是她提的。”
“哦,这样啊。”他耸耸肩,小声嘀咕,“平白无故提我干嘛?”
“沈小姐不拘小节,想到什么就说什么,这也是她的可贵之处。”庭安将手里的信打开,把两张纸抚平,看那第一行。
“浔城,孟家皆安,勿念。”
他的眉眼弯了弯。
“不拘小节就咒我死啊,还在你面前说,她自己怎么不死呢?”程逸珩抿抿嘴。
看信人猛地敛了笑容。
“要恨我,也轮不到她啊……”程逸珩接着道。
“沈小姐死了。”对面忽然一句话,打断了他的声音。
他眨着眼睛,一脸糊涂:“别别别,我就这么一说,我可没真咒她啊,我能跟女人一般见识吗,你别学我,被我带坏了都……”
庭安未等他说下去,将那一张信纸递到了他面前。
他顺着“皆安,勿念”四个字看下去。
细小的楷体:“三少爷,我不是沈薇,沈薇支援筑路工人被伤了,没抢救过来,往后的信都由我来给你写,我是翁绒绒。”
程逸珩张张嘴,想说什么,挪逾半晌,最后只挤出四个字:“那……你节哀。”
庭安收回信纸,他早该想到,沈薇这些年的信一贯惜字如金,怎么会写两页纸?
他沉默了会儿,微红了眼眶,闭了闭眼,深吸一口气,点点头:“嗯。”
许久后,向下看去。
“三少爷,这些年沈薇一直让我帮她打探孟家消息,我知道她给你信中都风平浪静的,可是孟家这些年没那么安生,有些事情沈薇不想写,比如说,她当年亲眼看过我掉了个孩子,知道女性生养下一代的艰难,她就不建议思卿要孩子,后来思卿连续没了两个孩子,她不高兴,都没跟你说。
再比如说,二少爷纳了一房妾,听说还是旧识,沈薇十分不屑,也没告诉你。
还有,那个小妾也没生孩子,孟家领养了一个孩子,沈薇不痛快,她想不明白他们为什么对后代那么有执念。
这几年孟家的事儿,她只告诉你孟思汝大小姐和欢儿小小姐离家出走了是吧,这是她唯一认同的事情,她说就应该有这样的勇气。”
话至此,一页纸到底,庭安来回看了好几遍,那一字一句变成沉重的枷锁,全都压在了他的头顶。
他艰难地抬起头:“四妹没了两个孩子?”
“嗯,是啊。”程逸珩靠着椅背,“第一个孩子没的时候我在,那时候浔城正因为杨先生的事儿闹着,西园内忧外患,她自己也没留意有了孩子,哎,如果没有那些乱七八糟的事情,说不定能保住的,也不知道该怪谁。”