向浮摸了摸脑门,感觉头发有点炸,他上前一步:“我……我是歪瓜裂枣?”
欢儿意识到说错话,看他恼怒神色,她抿了一下嘴,连忙将视线挪回到潘兰芳身上:“反正,我坚决不同意!我娘一个人挺好的,凭什么要她去伺候别人?”
“谁要伺候啦,我有手有脚的!”向浮满心不悦,两人之事可先放一边,但无故被羞辱,他还是要说一说道理的。
欢儿有点怕他,不敢跟他辩,又冲着潘兰芳道:“在一起工作天天碰面就会有好感,这算什么歪理啊,照这样说,三舅母也天天在瓷艺社呢,您怎么没撮合他们啊?”
“欢儿……”平白受牵连的顾盈月面上一红,“你怎么这样说话?”
潘兰芳也斥道:“你三舅母是孟家儿媳,你瞎说什么?”
“儿媳个鬼啊,我三舅舅都死多久了,说到底,在你眼中,嫁进来的人,就是孟家门面,得端起来,像我娘这样应该嫁出去的,就无所谓,随时可以搬来用是不是?哼,我娘是软柿子,我可不是,总之,我再说一遍,我不同意!”
“你……你反了天了你,你娘的婚事,我还做得了主!”潘兰芳喊道,“你娘她自己都还没说什么呢,轮到你说话吗?”
“有我在,您就做主不了,我娘的事情,我来决定!”
“你敢……”
“……”
两人你一言我一语,争得面红耳赤,旁人想插话都插不上。
昔年婚嫁之事全凭父母做主,中途嫁了个混蛋险些丧命,如今把女儿拉扯大,总归应该自由一些,孟思汝私心觉得向浮合意,却又要来听女儿做主,当着面帮她拒绝,她怎么想,都觉得不是滋味。
凭什么要他们做主啊?
她一咬牙,忽然往前走了几步,来到向浮面前,大胆问:“向大哥,你是什么心意?”
声音不大,却叫那争论的两人戛然而止,瞪大了眼睛讶异看过来。
向浮的表情跟他们差不多,他的思绪还停留在刚才被那祖孙二人接力羞辱的事儿上,原还想着要是他们再说,他就得蓄力回怼,而未料面前忽然来了这么一句,让他酝酿的横冲直撞般的怒气打了个滑,在肚子里差点没摔死。
他还是想把准备好的话冲那俩人给怼回去,但这会儿的确不大合适,憋在心里,总是闷着一口气,一开口,难免伤人,可叫他现在软语,那是完全做不到的。
正不知道怎么办,身边思卿悄悄捏了捏他袖子,小声道:“你只回答大姐的问话,其他的别管,心里怎么想就怎么说。”
他这才一下看开了,问他话的只是这个人,又不是那一家子,为何要牵扯在一起?
然而,心里怎么想就怎么说,这个……并不是很容易做到。
这些年,情与爱,早已经没在他的生活中了。
他没敢看面前的人:“我……我是个煞星的命,克父母,克妻子,现在就一个弟弟还活着,还好几年不回来一趟,我是真的怕了,只想好好守着我弟弟,别叫他出什么乱子,其他的……不谈了。”
思汝始料未及,呆若木鸡。
许久后,勉强一笑:“行,知道了。”
她低着头退了回去,站在原先的位置,转过了身子,不叫他们看见自己的脸。
那两个吵架的人千算万算没算到这样的结局,当下也没什么好吵的了,相互嘀咕几句,各自离去。
向浮第一次在这孟宅感受到了压力,他极其不自在,连忙跟几个人道了别,也迅速走了。
他走后,孟思汝才缓缓抬头,露出一个尴尬的笑容:“这个……娘一直都这样,你们也知道,她就是喜欢乱点鸳鸯,你们别多心啊,那个……欢儿也是,怎么能跟她外祖母吵架呢,这六亲不认的脾气,简直不晓得像谁,回头我一定说她!”
怀安轻声道:“像五妹。”
“嗯?”这话一说,几个人当真觉得,她那与家里长辈争吵的情形,和孟思亦如出一辙。
“但五妹是为了一个外人,欢儿是为了你。”怀安又道。
思汝听此话,心焦力竭,装都装不下去了,她敛了笑容,暗道:“都是为你好,这句话,前半生听了那么多遍,后半生,还要继续听下去吗?”
简直受够了!
她一个用力,扯断了脖子上的串珠项链,也不想捡,直接踩着走了过去。
翌日,欢儿的惊叫声响彻了整个院落。
她冲到正厅,一把鼻涕一把泪地喊:“我娘离家出走了!”
“赶紧去找……”其他几人震惊。
“多大了,当自己是小孩儿啊,闹什么脾气?”潘兰芳却吼道,“不许找,我看她回不回来!”
她在思汝的事儿上又恢复了强势,自恃这个女儿一直大门不出二门不迈,出去定是饿死的料,没几天应该就回了,何况,她还有个孩子在家呢,她难道舍得自己的女儿吗?
要是主动去找人,那争的这口气不就输掉了?
于是她赌着气,死活不许安排人出去。
然而,足足等了好几天,也不见人回来,潘兰芳这才有点慌,拜托怀安去找人。
怀安其实一开始就已经在着人寻找了,但一直没结果,如今更是加了人手,白日黑夜都在外面。
可偏偏家里一个没看住,又节外生枝,那欢儿把母亲离开的责任都归咎到潘兰芳身上,跟她大吵了好几回,在一个夜晚也留书出走了。
这下潘兰芳彻底乱了阵脚,扯着怀安要他想尽一切办法找人,不肖说,怀安自然用了最大的力量去找,西园的人全部自告奋勇地出动了,小凤楼也有派人手来,还有一些朋友都在帮忙。
但人海茫茫,又如何寻回决心要远离的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