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二十三章 横殃临飞祸(2 / 2)

浮云魅影 常博涵 5750 字 2022-08-27

这个声音他太熟悉了,熟悉得绝不会听错。

“李璟!一定是你害死了叔父!”

凤九天怒气冲冲的转过身,拔出了腰间流云剑。

他此刻义愤填膺,就是绝顶高手也难当一击!

“哈哈,笑话!你手里拿着毒药,反而诬陷我?”

李璟忽然大声冷笑起来,用手指着凤九天手中那方锦盒。

凤九天早已失去理智,更确切说是失去耐心与顾忌。

往日茶仪卿无事,李昪尚在,他自然不敢动李璟。可现在李昪已逝,茶仪卿危在旦夕,反倒没了顾忌。

当年他有多想杀牧璇天,现在就有多想杀李璟。

“李璟!是你一再逼我,休怪我绝情!”

凤九天说着就要出剑,刺出绝对致命的一剑。

李璟却从容得向后退着,笑声变得越发得意。

“凤九天,你要清楚自己是在哪里!”

“在皇宫又如何?”

“你以为自己能敌得过数千禁军?”

李璟说着朝门外面大喝一声,无数禁军刹那围住寝殿。

凤九天右手倒垂宝剑,剑锋泛出骇人的寒芒。

他眼中布满血丝,声音冷得没有一丝温度。

“我不知道,但不妨试试!”

随着他的话音,人已追出寝宫。

李璟脸色不由一变,忙朝众侍卫挥挥手。

大内高手们虽非凤九天的对手,却也绝非弱者。

他们刹那间刀剑齐出,光华万千,凌厉非凡。

凤九天也是人,若被乱箭击中,必死无疑。

但他却又不太像人,人怎能使出这么快的剑!

常人想连出三剑尚且困难,又何谈连出十剑呢?

凤九天这十剑迅捷、精妙、冷酷、绝情。

面对这样的剑法,就算再强的高手也绝难抵挡。

“当!当!当!”

兵器落地声,刀剑铺满了地面,宣告了死亡。

“咚!咚!咚!”

尸体栽倒声,血光溅红了寝殿,浸染了宫闱。

两个声音此起彼伏,交相混杂在了一起。

这样的声音是残酷的,却又偏偏透着希望。

人想在绝境中生存下来,唯有杀出一条血路!

双拳难敌四手,好汉架不住人多。

九幽鬼境虽群魔拱卫,却各自为政。

南唐皇宫高手如海,且众志成城。

凤九天不知出了多少剑,早已大汗淋漓,他明白李璟没有说错,自己无法以一当千。但他绝不甘心就此死去,不论如何都要活下来。

邪魔一日不除,自己便一日不能死。

他脑中盘算着何去何从,手中却依然未缓半分。

“最危险的地方,就是最安全的地方!”

凤九天小声喃喃自语,偷眼看向太**方向。

“来人啊!给我射死他!”

李璟见久未得手,朝身后弓箭手大喊。

众侍卫闻言忙向后撤退,给弓箭手让出空场。

无数弓箭手持着精良的硬弓,搭上了锋利的羽箭,他们连闽国都能轻易攻下,更何况区区凤九天?

但凤九天没有一点慌张,反而长出了一口气。

他是个很有本事的人,更是个很自信的人。在他看来,多快的利箭,也赶不上自己的双腿。

在众弓箭手拉弓拔射的片刻,他已纵身上了殿顶。

无数利箭齐发,如雨般落下的刹那,他竟飘然出了宫墙。

月光皎洁,照耀着金陵。

凤九天对这里很熟,却从未登高俯视。

从这个高度他能看清每条街道,城中有无数巡逻的官兵。

此刻城池为盘,街道为线,人人为子。

李璟手下的众官兵,早已布下天罗地网。

凤九天想要突出重围,就必须下赢这盘棋。

所以他在高矮不一的房顶穿梭,目标只有一个。

那就是看似最危险的地方——太**!

东宫,夜色仿佛更深。

夜色最深之时,也是黎明将至之时。

凤九天伏在后墙,小心翼翼的向里看去。

他虽在金陵城住了两年,却从未进过太子府。

后院没有灯火、没有人声,也没有犬吠。这里若非屋舍俨然,谁都会认为此处早已荒废。

凤九天正想寻机下去藏身,突然见厢房中走出个人来。

此人一身下人打扮,手中还拎着一个食盒。他刚刚走出大门,就飞快的把房门锁上了。

这一切凤九天看的很清楚,眉头微蹙,嘴角微笑。

“莫非这里关着人?或许破局就在此人!”

他一边小声嘀咕着,一边翻身下了墙头。

凤九天的轻功十分好,落地时全无声响。

“别动!把钥匙交出来!”

凤九天瞬间到了下人身后,把剑横在他项间。

下人只觉项间发凉,不由自主的颤抖起来。

“大……大侠,饶……饶命啊!”

“饶命可以,钥匙呢!”

“钥匙在我腰间,就这一把。”

凤九天在他腰间取出钥匙,又押着他到了门前。

“说!这房中关的是什么人!”

“这……这小的不敢说……”

“不敢说?看来你是活腻了!”

凤九天的剑逼得更近,下人抖得更加厉害。

“好……好,我……我说……”

“快说!”

“里面……里面关的是……是李璟!”

“少要骗我!李璟现在皇宫!”

“不……不!皇宫里是假的,这里面才是真的。”

“嗯!你若敢骗我,休想见到明天的太阳!”

“我不敢,我哪敢骗您啊!”

凤九天轻轻点点头,打开了门上的锁。

他全神戒备,缓步进屋。

屋中肮脏而混乱,尘埃蛛网密布,除了缩在墙角的一个青年外,屋内没有一丝人气。

“你是谁?为什么被关在这里!”

“呸!你们把本王抓来,还问本王为何在此!”

此人十分不屑的轻唾一口,十分不耐烦的说着,可他猛然意识到眼前的白衣人,似乎是自己熟识之人。

“你是凤九天?你怎么会找到本王?”

这人拢拢头发,仔细打量凤九天,试探着说道。

凤九天微微颔首,声音冰冷中透着几分亲切。

“没错,我是凤九天!纯属误打误撞。”

“原来如此!你也是来看本王笑话的吧!”

“我没有这个心情,也没有这个兴趣!”

“难道你是来救我的?”

“我可以救你,只要你答应我两件事。”

“好!莫说两件,就是答应你二十件又有何难?”

“首先,你要回答我的问题。”

“你尽管问!”

“你是什么时候被抓的?”

“一年前,伐闽途中,军营失火的那天夜里!”

凤九天眉头锁得更紧,脸色变得万分凝重。

“也就是说,这一年中,宫中一直都是假李璟在充当太子!”

“是啊!我被关在这,哪来的真李璟?”

“那两年前,你去过不归村吗?”

“你和萧俨真是莫名其妙!那地方本王听都没听过!”

“那他们为何不杀你?”

“杀我?他们杀了我,如何彻底了解本王?”

“没错,不彻底了解,再高明的易容也会漏洞百出。”

凤九天说着点点头,眼睛却看向了他身后的金佛和箱子。

“这箱子里是什么?”

“箱子里是**,听说是城内烟花厂运来的。”

“烟花厂?就是专供皇室庆典的烟花厂?”

“没错,是用来庆贺几日后的盂兰盆节。”

“那尊金佛又为什么会在这里?

“所有秘密之物放在一起,当然是为了便于保管。”

“嗯,的确有些道理。”

“喂!你那些奇怪的问题,问完了吗?”

“问完了,我已经彻底明白了!”

“你明白什么了?”

“我明白假李璟要做什么了!”

“他要做什么?”

“他第一次出现,是想挑起你和茶兄的矛盾。”

“那第二次呢?”

“第二次为了毒杀叔父,并代你继位,控制大唐!”

“什么!我父皇现在有危险?”

“唉……太晚了,叔父再也不会有危险了。”

凤九天一生很少愧疚,此刻却面带歉意。

李璟见状激动起来,不断的摇晃着凤九天。

“凤九天,你快告诉我!我父皇到底怎么了!”

“叔父……叔父已经晏驾归西了……”

“不!这不可能!这绝对不可能!”

李璟瞬间像疯了一样,大声朝凤九天吼着。

“你和萧俨不是很厉害吗?怎么能让父皇死了!”

凤九天长长叹了口气,十分抱歉的看着李璟。

“我们无能,中了假李璟的奸计……”

“萧俨在哪!本王要杀了他!”

“茶兄已被关进天牢,性命危在旦夕!”

李璟闻言颓然坐下,眼中的疯狂化为绝望。

“父皇死了,萧俨入狱,我大唐完了!”

“不!大唐不会就此覆灭的!”

“哦?难道你有办法?”

李璟似乎看到了点希望,把凤九天当做救命稻草。

“只要你我还在,大唐就不会完!”

“就凭你和我?”

“没错,我们可以逆转一切!”

两人目光相对,四只手紧紧相握。

敌人与挚友看似天差地别,有时却只在一念之间。

大风忽起,宫灯忽明忽暗。

南唐亦如宫灯,在狂风中摇摆不定。

假李璟负手立于正殿之前,甬道之上。

此时禁军头领带着小队官兵,来到他的面前。

“太子,属下无能,没有找到凤九天……”

头领深施一礼,低着头畏惧的说道。

仿佛他面前的不是太子,而是嗜血的恶魔。

“啪!”

假李璟抬手就是一掌,重重打在头领的面颊上。

“一群饭桶!本太子留你们这些废物何用!”

他正想再出言教训,突然被一个声音打断了。

“助纣为虐之人都该死,你也不例外!”

这声音十分冰冷,冰冷中透着狂傲与霸气。

随着话音落地,寒芒骤起,血光迸溅,方才活生生的一队禁军,顷刻变为满地尸骨!

“什么人!”

假李璟略显惊慌,瞬间拔出长剑。

白衣人却不慌不忙,手中倒提流云剑。

鲜红的热血从剑尖滚落,滴滴坠于大地。

冰冷的人、锋利的剑、犹温的血,无不晕染着杀意。

如水的月光倾洒下来,显得他愈发冷傲。

他嘴角勾起一抹冷笑,一字一顿的说了四个字。

“杀你的人!”

假李璟持剑当胸,手不由颤抖,但他的语气却故作淡定,似乎稳操胜券。

“凤九天!我是太子,你敢杀我?”

“你若是太子,那我是什么?”

声音来自阴暗的角落里,随之走出一人,他虽蓬头垢面,衣衫不整,仍难掩高贵与倨傲。

“你……你是假的!你竟敢假扮本太子!”

假李璟声音发颤,连连朝身后挥着手。

“你们还愣着干什么!快把他们拿下!”

凤九天正要再出剑,李璟却拦住了他,只见李璟咬破了中指,把血抹在了胸膛上。

众侍卫正想依言上前拿人,见状脸色竟突然都变了。

随即他们纷纷跪下,恭敬的高呼起来。

“太子千岁!千岁!千千岁!”

假李璟转身,大吼起来。

“你们在做什么!还不快抓人!”

“哈哈,可笑之极!”

李璟冷笑数声,指了指自己的胸膛。

假李璟顺着他的手看去,额头不禁渗出了冷汗。

他的胸膛上赫然出现了一条龙,栩栩如生的龙。

“你这是什么妖法?怎么可能会这样!”

“此乃大唐皇室独有的纹身,遇血才能现形!”

凤九天指着假李璟,也发出了讥讽的冷笑。

“假扮一个人,却连最重要的体征都没摸清,佩服佩服!”

假李璟握剑的手变得惨白,双目似要喷火。

“真如何,假又如何?只要你死了,我就是真的!”

随着他的话音,长剑出鞘,刹那绽出无数光华。

这样的攻势本该无懈可击,可惜他的对手是凤九天!

倏忽之间,银光乍泄,光华收敛。

漫天的剑光,竟抵不过他随手一剑。

假李璟不甘失败,剑招越发凌厉,快如风、逸如云、势如雷。

这样的剑法未必最强,但凤九天脸色却变了。

“云雷剑法!你是凌霄派的人?”

两人停了手,假李璟傲然的大笑起来。

“哈哈哈,没错!你该叫我一声六师兄!”

“不!这不可能!尚清天已经死了!”

“死?你还没死,我又怎敢死去?”

假李璟说着揭下人皮面具,露出了本来面目。

这是一张眉清目秀,略显清癯,目光疯狂的脸。

他的长相虽不算特殊,但凤九天永远都不会认错。

面前之人真的是尚清天,两次诈死的尚清天!

凤九天紧盯着尚清天,横眉冷对。

往日再多的情谊,至此也湮没于过往。

两人再次相对而立,心中尽是杀意。

“尚清天!今番定叫尔死无葬身之地!”

“凤九天!明年今天,就是你的祭日!”

两人再次出剑,再也没有任何情面与顾忌。

尚清天的剑像云似雷,凌厉中带着飘逸。

凤九天的剑如日若星,致命中带着光辉。

他们的招数无人能看清,但杀意却无处不在。

这样的剑、这样的人,世间永远只能有一个。

生死不过概念、招数不过寄托,正邪从不两立。

所有人都知道,今日一战必有人血溅紫微!

“当!”

长剑落地,尘埃激荡。

天下无有不散之席,亦无有不决之战。

两人已经过了百招,方才分出胜负。

流云剑抵在尚清天项间,锋刃尚泛寒芒。

“凤九天!你的确很强,我败了……”

尚清天缓缓说着,声音中满是震惊与不甘。

凤九天的嘴角微微上扬,傲然的开了口。

“尚清天!你既不义,也休怪我不仁!”

他的剑正欲向前刺出,却被一个熟悉的声音打断。

“小九!剑下留人!”

随着一声轻喝,一位持扇公子翩然而至。

他面容略显憔悴,神采却依旧照人。在他身后,还跟来一个姑娘和无数禁军。

尚清天见势仰天大笑,笑声中尽是绝望。

“哈哈哈,我尚清天聪明一世,不料落得如此下场!”

随即他收住了笑声,竟突然跪下,朝西北方拜了三拜。

他的神情无比虔诚,虔诚得宛如一个执着的信徒。

金陵城西北方万里之外,岂不正是昆仑所在?

“奸贼,你到底是受何人指使?”

茶仪卿点指尚清天,神色间正气浩然。

尚清天只冷笑几声,从怀中取出一把匕首。

“萧俨,想让我出卖老大,痴心妄想!”

他说完大吼一声,把匕首狠命刺入咽喉,霎时鲜血喷溅,身体重重倒在地上。

凤九天忙上前阻止,可惜还是晚了一步。

一切真相本已近在眼前,所有谜底也将揭开。

可随着尚清天的死,所有的努力又似化为虚无……

“唉,我们又晚了一步……”

茶仪卿掩面摇头,无奈的长叹一声。

凤九天脸色也不太好看,目光甚是不甘。

“我刚才如果不那么冲动,或许就不会这样!”

“凤少侠,这也不能怪你。”

茉莉的眼神很亲切,语音也很是柔和。

茶仪卿也微微颔首,出言劝慰。

“小九,他的死与你无关,不必自责。”

“或许天意如此,我们只能去昆仑山了!”

茉莉闻言脸色微微一变,有些担心的开了口。

“凤少侠,万一凤前辈真是凶手……”

“不入虎穴焉得虎子,我岂是贪生怕死之辈!”

凤九天脸色前所未有的凝重,说得斩钉截铁。

茶仪卿闻言犹豫良久,才微微颔首,目光笃定。

“萧郎,你也要陪凤少侠同去吗?我不许你去冒险!”

茉莉急切的说着,谁都能看出她对茶仪卿的关切与担忧。

“没错!唯有前往昆仑,方能力挽狂澜!”

茶仪卿的声音无比果断,望向远方的双眸满含坚定。

“就凭你们几人,恐怕难如登天,需要本太子出兵吗?”

李璟目光仍很倨傲,但言中之意却满含关切。

茶仪卿闻言忙深施一礼,语气极是诚恳。

“伯玉,我们此去远离大唐,你万不可轻动?”

“轻动?为了你萧俨,纵横扫六合,又有何惧?”

“也罢,微臣危难之时,便劳烦伯玉了。”

“好!十万大军就在金陵等你,危难时刻随叫随到!”

李璟说着握住茶仪卿的手,万语千言尽付心中!

人外有人,天外有天。

此去昆仑,谁也不知将面临何种危险。

但无论前方是刀山,还是火海。

只要迷未解、剑在手、血尚热。

他们便要披荆斩棘、勇往直前!