她咬了咬自己的舌尖,突然激灵了一下,舌尖破了。鼻孔里浮上来一丝淡淡的血腥味让她清醒不少。她揉了揉太阳穴,有点僵硬地道:“云姐姐,谢谢你!”
云桑若有所思,点了点头,没有作声。
早膳过后纪恕去书房为自己化妆。今天他的身份是苏宥川,京州沉香阁各分号总大掌事。
顶替这个身份,自然免不了换上这张脸。
他修长的手指拧开沉香阁的香膏“云裳”,这是一个系列香品,有眉粉、口丹、香膏、胭脂、香粉和香露。
足够了。
他昨日已经在两盒香膏里搀上了自制的月季花粉,中和香膏的色度。
看着铜镜中的自己一点点露出苏宥川的眉眼,他忍不住腹诽:这大掌事的品味呵!
苏宥川喜爱穿用沉香阁的优质香料薰过的衣服。
这倒帮了大忙,纪恕不用再考虑化妆品的暗香是否能引人怀疑了。
苏豆蔻正在内室为苏宥亭擦脸。
苏阁主一夜在生死边缘徘徊,此刻脸色终于不那么苍白了。
这一夜云桑为苏宥亭的指尖换了三次针,手掌下的棉纱也换了三回。棉纱初初垫在手下时洁白柔软,换下来的时候斑斑黑紫,触目惊心。
随着毒素的不断排除,苏宥亭的呼吸不再是若有若无,而是畅快了不少。
苏豆蔻暗暗惊叹云桑的排毒手段。
为苏宥亭擦完脸,苏豆蔻去了厢房的另一间屋子。
昨晚为苏宥亭施针的大夫还在沉睡。
苏豆蔻拿出一只小瓶子在他鼻子上停留一下。
大夫悠悠睁眼。
“大夫这一觉睡得可好?”
苏豆蔻立在一旁寒声一问。
本来有点不甚清明的大夫顿时被她这句话吓了一跳。面色一僵。
脑门上慢慢浮上来一层细汗。
苏豆蔻看他挣扎着要起,再扔下一句话来,“我看您老还是乖乖躺着好!就算你身为大夫,这软脚散的药力恐怕一时半会儿您还消不了!”
大夫还算是听话,不动了。
苏豆蔻点上一支清心香,搬来一只靠椅紧挨大夫床头,大喇喇一坐。
不言不语。
厢房里静的吓人。时间尤为静止了一般,没有风没有动静,年过半百的大夫只觉得被一股紧张的情绪抓紧,空气一点点变得粘稠起来,他数着的呼吸,一不小心数乱了。
苏豆蔻挑挑眉。堂叔还真是胸有成竹,找了一个如此没有胆色的大夫。
恐怕这老大夫有把柄在堂叔手里吧,或者既有威逼也有利诱?
可是,再身不由己也不能成为害人的理由。
苏豆蔻甩掉脑海里的最后一丝同情。
我看你能坚持到何时!
许是大夫到底心中有鬼,终于开话了。
他道:“大小姐想知道什么尽管问就是,老朽知无不言。”
“呵呵,你倒是明白。”苏豆蔻干笑一声,省去拐弯抹角,一开口直奔主题,“你可知谋害沉香阁阁主是何罪?”
“老朽并未谋害阁主!”大夫这会儿不复方才的紧张,似乎认命了一般,“苏阁主所中之毒与我无关。”
“哈哈!”苏豆蔻听完这话只觉好笑至极,“我爹中毒自是与你无关,料你根本看不出我爹中了何毒吧?身为大夫本该悬壶济世救死扶伤,可你,非但不能解毒却还要胡言乱语混淆视听,谁给你的底气?可笑你顶着大夫的帽子干着不可告人的勾当!”
说到最后,她言语狠厉再也不留情分了。
大夫被这话所激呼吸一滞,怒急攻心,一口痰呛在心肺里剧烈咳了起来。
苏豆蔻冷冷看着他。
咳了一阵,大夫已是满脸通红,他闭了眼睛,有气无力却含了一丝倔强道:“胡某只是为了还却人情。”
“你的人情凭什么要拿我爹的命来还?你这人情还真是过命的人情!”
“老朽虽然不才,但也诊断出苏阁主所中之毒凶险无解……除非毒医亲来。”他仿佛透支了气力,脸色灰白,“罢了,终归是我之错。”
苏豆蔻“哼”了一声。
能判断出凶险无解,还不算太平庸。
“大掌事给了你什么承诺?”苏豆蔻不依不饶。
大夫好像一下子受了屈辱,他恨声道:“无有。”
“哦?”苏豆蔻玩味地盯着胡大夫那张老脸,“当真?”
大夫眼里闪过一抹挣扎。
“那,胡大夫你的家人……”苏豆蔻呼吸放低声音拉长声调,“在下想要拜访的紧啊!”
“你!”
“呵呵,怎么?”苏豆蔻用无谓的语气道,“不用担心我找不到路,本大小姐就爱说话,胡大夫家住哪里难不倒我,不过是随便一问罢了!放心,我会让您的儿子来接您老人家回去。儿子不在家就孙子,孙子不在家就老妻……您且等着吧。”
说完她也不动,依旧大喇喇坐着。
胡大夫身子僵了僵,一动不动,试图“敌不动我不动。”
苏豆蔻“嘿嘿”笑了两声,透出一股磨人的装神弄鬼一般的低音,“胡大夫不会以为我亲自出马吧?放心,我手下的人都还算是堪用!我要做的就是看戏——说不定待会儿会上演父慈子孝呢。可惜我的好堂叔睡得正酣,怕是一时半会儿看不到喽。”
既然无动于衷,那就再加一把火。
“你们到底想要怎样?!”大夫想要使劲握住拳头,可手脚都软的不像话,使不上力。
“我们?”苏豆蔻灿然一笑,“胡大夫,‘我们’是谁啊?”说完她冷冷补充一句,“任何人敢伤我爹,我就要他命!查出凶手之前本姑娘不介意多几个人陪葬!胡大夫,你说话可要想好了!”